第七十四章

叶辛的眼睛轻飘飘地瞥了一眼叶子言, 言语之间有掩不去的轻蔑，“这个人，他也配做父亲？”

叶辛的目光虽然轻, 但是于叶子言却像是针一样扎在心上。他放在身侧的两只手用力地握紧, 坐在他旁边的顾湘担心地看了他一眼, 忍不住对叶辛出言训斥道, “他......无论怎样, 他总归是你父亲，你怎么能够这样说他？”叶辛只是轻轻地朝她看了一眼，眼睛中的光彩宛如高山冰雪一般, 顾湘感觉自己像是被放在一个大冰窖里，浑身上下都是止不住的冷意, 她忍不住朝叶子言靠了靠, 仿佛这样能够让她汲取一点儿叶子言身上的温暖, 哪知等到她靠过去了之后才感觉到叶子言身上比她还要冷。

叶子言脸上一片平静，可是也只有等到靠近了才能够感觉到他的身体在止不住的颤抖, 偏偏这个时候还有人要来添油加醋煽风点火，“怎么了？这样你就受不了吗？我告诉你，叶子言，这是你活该。”徐予汀看了他一眼，眼中恶毒的神采越发浓重, “这是老天对你的惩罚。是对你当初背叛我的惩罚。怎么样？今天的局势是你自己都想不到的吧？你最宠爱的女儿一心一意想要杀你, 你亲生女儿如今连看不屑看你一眼, 你很伤心吧？不过我还要告诉你一件事情。”她转过头来, 环视了大厅中央的众人一眼, “也告诉你们所有人一件事情——辛迪是我杀的。这没什么，你们大概都知道了。可是, 她到死都以为想取她性命的人是叶子言，连死都不能瞑目。哈哈哈，她不是自认了不起吗？可是她怎么连我这样的小把戏都看不穿呢？哈哈哈，真是好笑啊，你们都活该，你们统统都活该。”她头发都笑散了，神态癫狂，竟似已经疯魔了一般。叶子言站起来，指着她的鼻子，怒得连话也说不出一句来。偏偏徐予汀好像还觉得不够一般，对着叶子言笑道，“我从黑市里弄了点儿药过来，是外国进口的，然后买通了叶家的佣人，让她每天在辛迪的牛奶里放一点儿。”她伸出手指，比了个很少很少的手势，“真的只是一点儿哦，不能太多了，太多了一下子把她毒死了就露馅儿了，只能这么一点点。果不其然，那药放了三年，终于起作用了。她先是掉头发，再是睡眠不好，做恶梦，最后呼吸衰竭，然后就再也醒不来啦。辛迪不是笨人，她怎么会是笨人呢？相反，她聪明得很。我不过让那个佣人在她隐隐发现的时候说了一句‘先生吩咐我一定要看着你喝了它’，她就自动联想到叶子言想要杀她。是她自己想要的哦，我可是什么都没有说呢。于是她就很伤心，她一心一意喜欢的人居然想杀了她，换了我我也不想活了，所以她就放弃了治疗，自暴自弃地想要死去，连自己女儿都不顾了。她认为你想要杀她，所以到最后宁愿将辛家的家产全部给你也要让你将她女儿送到她认为安全的人那里。你那个时候心里又是怎么想的呢？让我猜猜？”徐予汀看着叶子言，做出一副猜谜的样子，“嗯，那个时候你心里一定也不好受吧。那句话的确是你说的没错，只不过我让那个佣人换了一下地方。那个时候你以为她杀了你母亲，所以不肯原谅她，可是时间久了，你心里也不好受，但又放下母亲冤死的仇恨，连那样一句关心的话都要让家里的佣人带一下。你当然不知道那个时候辛迪已经发现了不对，只知道她身体突然变得不好，可是因为心里还介意着母亲的事情，也不愿意往深处想一下，只以为她是什么小毛病没什么大不了的。可是等到你发觉的时候，已经晚了。辛迪因为心灰意冷，对你也没有了往日的温言款款，你心里当然不明白这是为什么，她那样对你，你想要关心她的心也渐渐冷了下来。你们两个之间的间隙越来越深，深到最后辛迪竟将自己的独女当着你的面托付给邵远帆，你心里当然不是滋味，那个时候肯定很酸吧，没想到她居然会那么不信任你，竟将女儿托付给一个外人。”徐予汀看着叶子言越来越灰败的脸，笑声越来越大，“那个时候，你有多爱她，心里就有多恨她，往后的日子就有多不能原谅她。”她看着叶子烟的脸，一字一顿，“叶、子、言，你活该。这就是你当初背叛我的下场。这样一段充满怀疑和不信任的婚姻怎么能够长久呢。可惜啊，明明那么相爱的两个人，到最后，竟然成了生死之敌。”

“你说他爱她？”叶辛看着徐予汀，声音轻轻的，她转了头又看向叶子言，声音依旧轻得仿佛只是一片羽毛一样，“那你爱她吗？”

大厅里一片寂静，过了许久，都在众人以为叶子言不会再回答叶辛这个问题的时候，却听到叶子言轻得仿佛一声叹息一样的回答，“我，不配。”

“你当然不配。”徐予汀截口道，她又笑了笑，诡秘而凶险，“再告诉你们一件事情哦，尤其是叶子言。”见叶子言抬眼看她，徐予汀轻声道，“你母亲，也是我杀的呢。那个老不死，她虽然一边对辛迪不满意，但是时间久了石头都捂得热，辛迪一定对她很好吧？要不然她怎么会对我说，让我把孩子给她，让她给我带着，也好不妨碍我再嫁人呢？我怎么能够答应她？可是也是那个时候我也知道了，你妈妈被辛迪迷惑到改变立场，也是用不了多久的事情了。她怎么能够说出这样的话呢？难道忘了这些年我徐家是怎样对待你孤儿寡母的么？她也说得出口，她居然说得出口。她都这样说了，我又怎么能够再留她呢？老太婆搬出贵宾病房，哪里是，因为什么不想和辛迪有瓜葛，她是害怕自己的儿子被别人说是吃软饭，所以才硬要搬出来。我母亲照顾她，她一开始先是给我母亲道歉赔礼，那个时候我就猜到她想要做什么了。她自感时间不多，想要将叶子言你的后路铺好，不愿意让你在儿女私情上面浪费太多的时间，她手术的前几天就打电话让辛迪来，我想，她要交代的事情无非就是让辛迪多多体谅你。那个时候，你和辛迪的事情她也看在眼里，虽然心中不是太喜欢辛迪，但是她一死，辛迪就是你最亲的人，她又怎么会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儿子在这条路上越走越偏呢？她当然想要做点儿什么。可是她和我母亲从来交好，彼此都是再了解不过的人，她想做什么我母亲怎么会猜不出来？那天她支开我母亲给辛迪打电话，我母亲就猜到她想要做什么了。我母亲又怎么会放任你们叶家把我当棋子一样用过就抛起了呢？她是除了两个当事人之外唯一一个知道你母亲和辛迪约定时间的人，就在辛迪接到你母亲术后平安赶来医院的前一刻，她伸手拔掉了你母亲鼻子上的氧气罩。”她看着叶子言，眼中有着掩不去的讥诮，“于是，她就死了，死在了辛迪的眼皮子地下，她可能做梦都没想到，最后要她命的人，会是她的好朋友吧？可怜你还以为杀她的人是辛迪，而辛迪更是认为这是你母亲陷她于不义的阴谋。她就更加不会向你解释了。”

她看向叶子言的眼中充满了浓重的恨意，“这些，是你做梦都想不到的吧。哈哈哈，这些年，你将我禁锢在你身边，旁人看来是荣华富贵荣宠不断，可是也只有我自己清楚，你不过是在想替你自己赎罪。你一早就知道杀了辛迪的人是我，可是偏偏又放不下我徐家当年对你的恩情，更放不下叶璐，所以就想出这样的法子来折磨我，也折磨你自己，让你的负罪感减轻一些。当年，你对辛迪的漠视间接造成了她的死亡，可是你又忘不掉你的杀母之仇，你情愿去找了一个举止动作都像极了辛迪的人，这么些年却偏偏不肯去她坟上祭奠一次。叶子言，你看看你这一生，你这一生，可真是失败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