虎子习惯性抽出根烟叼在嘴里, 和纪默芷并排站在一边看着小晚跟胥正泱。胥正泱在自己的机车旁半蹲，耐心地给小晚介绍机车各个部件、性能、作用，微笑回答小晚提出的问题。小晚并不懂机车, 但听的十分认真。

“小纪子……说点什么吧, 我们这样干看他们没意思。”虎子含着烟说话含糊不清。

“说什么？谁叫你自己不答应女朋友的。”

“我是为她好。哎, 不提这个。”虎子甩甩手, 话锋一转, “小纪子，我觉得你不一样了，不光是在打扮上, 你说话的样子跟上次给我的感觉也不一样。小泱也变了，哎, 终于不再冷冰冰了。其实他笑的样子比我帅多了, 哈哈哈……”

纪默芷瞅了眼正一副自我陶醉的某人, 歪起一边嘴抽笑，笑啊笑的倒真心放松开来。其实虎子虽然给人一种不羁浪人的感觉, 好像总不干正事整天吊儿郎当，但若深接触的话，就如胥正泱说的，他是个真性情的哥们，热血爽直, 信得过。

胥正泱把能说的浅浅说完后, 让小晚带上头盔, 然后跨上机车, 待两人坐稳, 他便一脚踩下，熟悉而振奋的马达声在旷野间冲天响起。胥正泱懂得拿捏分寸, 一开始的速度并不快，可坐在后面的小晚还是紧贴他的后背，环住腰际的手臂也是僵硬的，衣服被抓出好几横褶皱。

“小晚好像很害怕。”纪默芷看看虎子，只见他目光一瞬不瞬望着前方的两个身影。然后他一字一顿说：“所以我说是为她好。不过小泱的技术我信得过。”

“你跟小晚是怎么认识的？我很好奇这个问题诶。”

虎子回头看看纪默芷，顿了顿，笑了，一个五大三粗还留有胡渣的男人竟然温柔一笑。他看着远处娇小的身影，烟在嘴里一上一下：“我在她学校门口把她给撞了，抱她去医院的时候，她几个同学死命揪着我要我对她负责，你说谁看见一姑娘家脸红得跟猪肺似的，抓着一个陌生男人说要对她负责，谁都会想歪，我怎么还说的清楚，哪知道她真看上我了。不过她是好姑娘，真的好，单纯，跟张白纸似的，跟了我都怕会脏了她。”

虎子说的感触，纪默芷看不见他的眼神，不过却可以真实感受到他说这些话的心情，心里不免又对虎子刮目几分。再粗野的外表也有细腻的心思，再飘摇的生活，有一天也会渴望安定。

没过多久，胥正泱就载着小晚骑了回来，车子停下很久，小晚依旧牢牢拽着胥正泱的衣服，一动不动。虎子眨巴了两下眼睛，一个箭步跑过去把她拉了下来，两三下利索地把套在小晚头上的头盔拿下来。

小晚呆呆看着虎子，仿佛惊魂未定。

虎子说话粗暴却又很宠溺：“怕了吧，叫你别玩儿，不听话。看看，把自己吓的。”

小晚趁虎子一个不注意，扑到了他的怀里，闷着头传出咯咯的笑声。另外三个人一下蒙了，都望向她。小晚微微抬起头，脸色被闷笑憋得润红，像个红富士，她将下巴抵在虎子的胸口，仰面看着他说：“原来是这个感觉啊，你喜欢的感觉原来是这样的啊。我不怕，真的不怕，好刺激，我的心脏从来没跳的那么快过，下次你再带我玩儿一次好吗？”

虎子的脸也红了，也是个红富士。纪默芷在一边看虎子的表情已经忍不住捂肚大笑起来，丫死要面子，想笑却还要装大爷，憋着气死命昂着头一脸的僵硬。

她笑完缓了缓，走到胥正泱旁边，用手肘顶了几下他的手臂：“也带我骑一回吧，很久没骑了。”

胥正泱清了清嗓子，作势要往回家的路走。纪默芷一把拉住他，道：“喂，带我骑一次啊，我很久没体会那种感觉了啊，你居然那么小气带别人不带我。”

胥正泱回头对着她：“不怕了？”

“我哪有怕过。”

“嗯，那天晚上不知道带的是谁，差点把我的衣服也拽下来，你别告诉我那不是你。”胥正泱眼里满是戏谑。

纪默芷心里叹口气声音放软：“好吧，我承认。可是后来我不怕了啊，你不要小看我。”

胥正泱斜着眼珠定定看了她几秒，狭长的眼线里笑味渐浓，好似一颗糖落入水中，甜腻慢慢荡漾开来。他把头盔一放，牵着她到车旁，让她先上车，然后自己坐在她的后面。

“我坐前面？”纪默芷不解回头问他。

胥正泱贴在后面半抱着她，双手依然伸开握住把手，只是手臂延着她的，把她的手压在他的下面。胥正泱的姿势足以保护她的安全。“现在怕了？”他凑近她的耳边。

“又小看我了不是，怎么可……能……”没等纪默芷说完，连神都没准备好，胥正泱就出其不意地一脚窜了出去，把她最后一个字完全淹没。

风呼啦啦刮过，耳膜风响混合车响阵阵，纪默芷紧闭眼睛，而速度却能感觉得异常清晰。慢慢睁开眼睛，由于速度过快，迎面的风直直打在脸上打进眼里，让她只能眯着眼睛，从眼缝中扫过两旁瞬变的风景。

这种感觉很特别，好像自己已经不属于这个世界，灵魂也超脱开身体，心口一下子膨胀到沸点，有股强烈地想叫出声的欲望。

有个声音一直在喊，快一点！再快一点！……还要再快一点！

她非但感觉不到害怕，还有种要冲破云端的刺激。她的手从胥正泱的手下抽上来，反将他的手压握在下面，握紧。积聚着超越极限的快感，仿佛二十五年来全部被压抑的另一个自己此刻完全挣脱了出来，不被束缚的自由，叛逆的快活!

她稍稍往后倚，贴紧胥正泱，不是因为害怕，而是她的心情和小晚一样，终于理解了为什么胥正泱那么热爱机车。他追求喜爱的绝非车子本身，是这种飞驰超越的快感，忘记一切的魔力。

晚上四个人卧坐在虎子家的地毯上喝小酒吃小菜，纪默芷喝的很开心，和虎子划拳划得忘乎所以，胥正泱也偶尔拿起酒杯抿几口，和其他几个说会儿话。唯独小晚例外滴酒不沾。

小晚时不时轻轻拽几下虎子的袖子，柔声细气劝他少喝点。胥正泱也几次抢下纪默芷端到嘴边的杯子，然后往自己杯子里倒掉大半杯再还给她。纪默芷酒量本就不佳，几口下去已经云里雾里，不知道身在何处了，只一个劲的盯着虎子的手。

不大的房间里，黄晕的灯光下四个人以不同姿态坐着，毫无奢华，倒更添几分随意温馨。

“是不会喝还是不敢喝？平时就不喝么？”胥正泱拿醉醺醺的纪默芷和虎子没办法，索性随他们去，和缩在一旁显得有些寂寥的小晚说话。

小晚没有喝酒却也面显微红，她回道：“家里不许喝，我爸妈都是老师，管的很严，我从来没见过有人喝得像小芷和虎子那样开放的。”

“你还是学生？”

小晚点头：“大二。”

胥正泱微颔首，若有所思。

小晚继续说道：“认识虎子前，在我的意识里没有存在过这样的生活，随意，自由，放松，想干嘛就干嘛，随心所欲，不用整天为考试得高分做足好学生而背负压力，现在我才知道，以前的我活得好累。”

“那你现在还不打算回家？”

小晚摇了摇头：“他们已经打了好几个电话给我了，我没接，不想接，我想跟你们再多呆一会儿。”

“你父母管得那么紧，他们会担心的。”

“他们只会逼我管教我，这个不许那个不能，我活了二十年还是像个什么都不懂的小孩子。”

“你和虎子的事情，你父母……”

胥正泱未问完，小晚已回答：“他们不知道，我不敢告诉他们。虎子的生活跟我们的完全是两个世界，他们就希望我能找个高材生或者能赚钱的人，虎子太不符合他们的要求了。”

纪默芷醉得已大多没有什么意识了，和虎子猜输了后耍起赖皮，一把拽起胥正泱的手臂不肯再玩。迷迷糊糊几缕碎发垂到眼里也不知道，只下意识举起手揉眼睛。胥正泱没什么表情，目光中却半含暖意。他伸出手，想要帮她把头发捋开。

手刚触及她的头发，纪默芷只感觉停在额头上的什么僵硬地顿了顿，她脑袋不清楚地刚想把那什么给打开，胥正泱便又恢复自然地替她把头发捋在耳后。

纪默芷不清楚小晚是什么时候离开的，也不知道自己又是什么时候离开的，印象中只感觉有个很熟悉的声音在跟她说话，只清楚这个声音她是很喜欢的。可惜的是，说了什么，她全都没印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