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从军校出来之后，就接着回去上学了。”方治远想了想，“大概是因为我脑袋很聪明吧，很快就跟上了学习的进度，而且学习成绩一直很不错。”

方治远的学习成绩说很不错已经是谦虚的说法了。

“之后的一年，方治桓还是那样，我俩就总是，一个追，一个跑。”方治远说到这里，心里忽然涌上了许多复杂的情绪，顿时不知道该哭该笑，曾经那么痛苦深刻的经历，如今却轻描淡写，一笔带过。

方治桓给他留下的心理阴影，绝对不是这么三言两语就说得清楚的。

“也有几次就差点儿。”方治远揉了揉鼻子，“就差点儿被摆弄着胳膊腿儿上了，但是最后都让我跑了。”

温存心里听的一颤一颤的，他都不敢想方治远到底有多少次“命悬一线”的时候，虽然方治远说的那么轻巧，可是当时的那种剑拔弩张的紧张形式，他只是听着都能感受的到。

紧张到可能只要有一点点的疏忽和失误，那么方治远从前所有的反抗和努力就都白费了。

“然后就是，有一天，我养父母告诉我，我跟他们没有任何的血缘关系，我亲生父母出了车祸....没了。”方治远不是冷血的人，可是他听到他的亲生父母死了之后，心里真的没有什么反应。

大概是因为从来就不记得吧。

“方治桓知道了我不是他亲弟弟之后，才是真的...疯了，他连最后的顾忌都没了，用尽了各种手段，无所不用其极的对付我。”方治远眨了眨眼睛看着温存，轻声说，“有些事我不想详细说，行么。”

温存使劲儿点了点头，他有点儿不忍心让方治远再说了，因为方治远的脸色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白的吓人。

把自己曾经所有急于遮掩的、无比难堪的往事都暴露在别人的面前，这种感觉真的不好受，太难看了，也太难堪了。

方治远有些自嘲的勾了勾嘴角，“最后一次，我被他扒的光溜的，他裤子都脱到一半了，然后我往他脸上泼了一杯热水，找机会跑了。”

方治远深吸了一口气，“那次，我录了音。”

温存猛然的瞪大了眼。

“我把录音给我爸妈了，不是，给我养父母了。”方治远现在说起来，脸上还觉得一阵一阵的发烧，“这些事说起来真的...挺难受的，他们当时看我的那个眼神我这辈子都忘不了，太恶心了。可是我当时...真的没有别的办法。方治桓玩我就跟玩蚂蚁似得，我要自保只能找他爸妈。”

“我听说方治桓被他爸打了一顿，然后我养父母背着他，把我送到B城，管我吃住和所有的生活费。”

温存皱了皱眉，“今天那个男人就是方治桓吧？但是他怎么知道你在这儿？而且...为什么要抓我？”

“你还记得，我跟你说的那个姓董的皮子么。”

温存眨了眨眼睛，然后什么都懂了，他沉默了半晌都没说话，过了很久，他才轻声问了一句，“你要是那天没救我，也不会把你现在在哪暴露出去，方治桓也找不到你，你也不会有那么多麻烦，是不是？”

“是。”

“那你现在后悔么。”

“温存，我跟你说过，我是同性恋。”

“嗯。”温存点了点头。

方治远手指轻捏着温存的下巴，把他的脸转了过来，然后在温存的注视之下，低头亲了上去。

那是一个轻柔的、小心翼翼的、如获珍宝一般的深吻。

两个人分开的时候，唇角连接的唾液拉出了一道银丝，方治远又轻轻的碰了碰他的唇，眼神温柔化人，他咬字清晰的说，“我喜欢你。”

温存愣了一会儿，好像还没反应过来，保持那个姿势在原地一动不动。

然后方治远看到他的嘴唇微微的动了几下，像是在自言自语。

“你为什么喜欢我？一见钟情？不可能，咱俩一见面就打了一架，日久生情？也不可能，咱俩认识也没多久，那还有什么可能性？你喜欢我什么？我的脸？可是我也不算是长的特别特别好看的那一类。”

方治远想了想，说，“我也想过这件事，然后我发现你身上好像没有什么我喜欢的地方。”

wωω⊙t tkan⊙￠O

“说实话，我到现在都不知道我喜欢你哪一点，可是我很确定我喜欢你，我的身体对你有反应，只对你有反应。”

温存用眼睛看着方治远，“你看上我的脸了？”

“你觉得你好看，还是方治桓好看。”

“他吧。”温存瘪了瘪嘴。

“可是我不喜欢他。”方治远说，“高成总是说我对你不一样，我对你可能真的不一样吧，我从来没有这么盲目喜欢过一个人，也从来没有...那么一个人，让我这么入迷过。”

甚至在我还不知道我为什么喜欢你的时候，就已经深深的喜欢上你了。

“其实，昨天我还不能确定我就是喜欢你，顶多就是对你有点儿感觉，因为我也想不出来我到底看上你哪一点了。”方治远说，“可是今天，我怎么找都找不到你，找的要快发疯发狂的时候，我才发现，我是真的喜欢你。”

说到这里，方治远低笑了几声，“我去找你的时候，还偷了一辆车。”

“偷了一辆车？”温存有些好奇。

方治远把他偷车的经历讲给温存听，听的温存一愣一愣的。

“你怎么知道那样就能把车子发动起来啊？万一电到你怎么办？”

方治远眨了眨眼睛，“部队偷学的。”

“....”

温存看着自己的腿没有说话，不知道在想什么。

方治远也没有逼他，不着急他的答案，只是陪着温存坐了半晌，估摸着温存差不多缓过神来了，然后才开口说，“我在医院照顾你，你去跟你爸妈说。”

“你不去学校了？”温存有些惊讶。

“医生说你最少三个月，你知道么？”

“知道，我妈告诉我了。”

“嗯，别人照顾你我都不放心，你爸你妈又都是忙人。”方治远说，“你也快高考了，我还能帮你补习。而且你毛病那么多，让别人来了也不一定能伺候的好。”

“什么叫我毛病多？”温存不乐意了，他眉头皱了起来。

“能吃。”方治远说。

“方治远。”温存感受了一下他的大腿，“我腿好像有点儿疼。”

方治远用手轻轻的附上了温存包着厚厚的纱布的腿，一点儿都不敢用力，他抓了抓温存的手，语气里满是内疚，“对不起。”

“哎，你到现在也没跟我说方治桓为什么...要...这么整我呢。”温存组织了一下语言，似是叹息的问，“为什么呢。”

“你记不记得那天晚上，我带你去买药。”方治远抬手捋了一下温存的头发。

“记忆犹新呢。”温存说，“不就是咱俩发生了一个美妙的错误...”说到这里，他忽然想通了什么，睁大了眼睛说，“他看见了？你那天转头就跑就是因为他？”

方治远垂着眼睛没说话，权当是默认了。

温存盯着方治远看了一会儿，感慨道，“你到底是红颜祸水呢，还是红颜祸水呢。”

“你说是什么就是什么吧。”方治远抓了抓头发，“反正都已经是祸水了。”

温存看着方治远蔫头耷脑的样子，忍不住笑了笑，“祸就祸了呗，也没说不让你祸。”

方治远忽然的对他告白，他脑袋到现在还没缓过神来，还没什么反应，等到再过一阵儿他琢磨过来了，估计心里就开始回味儿了。

要是跟他说“我喜欢你”，亲了他好几次的这个人是刘旭，温存估计能直接把刘旭的头敲爆了，可是现在这个人是方治远，温存没有什么别的想法，没觉得恶心也没觉得不正常，反而，他觉得挺正常的。

还挺好。

所以说为什么呢，他明明不是同性恋，明明不喜欢男人，为什么方治远亲他、跟他表白，他却能自然而然的接受，一点儿都不觉得别扭呢。

温存现在也没想明白这一大堆的为什么，所以说他没缓过神来。

有些事还是顺其自然的好，太刻意的去想反而想不出什么。

温存想了一会儿，抬头看着方治远说，“方治远，我现在不知道对你是什么个想法，我觉得...还没什么想法。你知道我以前喜欢的都是女人，猛然的让我去接受一个男人我肯定做不到，所以你能不能让我琢磨一会儿。”

“本来也没非让你给我一个答案，你什么时候想通了什么时候再说，想不通的话也再说。”方治远笑笑说，“我只是表明一下我的态度，没别的意思。”

“那要是...我就是接受不了的话，咱俩能当继续兄弟吗。”

“不能。”

温存点了点头，他表情认真的拧着眉头说，“我跟你说件正经事儿。”

“什么事？”

“我，腿，真的挺疼。”温存倒吸一口气，“可能麻药劲儿完全过去了，疼的滋滋的，真的，他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