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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尘世里假寐

作者:黔未晚 | 分类:现言 | 字数:14.9万

8.第 8 章

书名:在尘世里假寐 作者:黔未晚 字数:3781 更新时间:2024-10-12 09:21:07

回到局里,阎国栋把初六叫到办公室,将潮浪的计划书递给她,计划书有两份,一份是对外的投标书,一份是实际预算书,阎国栋让初六拿着两份计划书预算出里面的差价。初六磨牙,她就知道潮浪和老狐狸有一手,这么快就把“上贡书”做好了。

粗略看了看图纸和计划书,初六心惊,不仅仅是交通干道还有天桥的修建,居然还包揽了地下通道,地铁,轻轨,交通绿化带,路灯,交通指示灯等一系列的交通产业建设,可谓面面俱到事无巨细。这完全颠覆了以往将整个建设分成多个部分面向各大企业公开招标的惯例,一旦这项计划落实,将会是宁川有史以来规模最大,耗资最多的交通建设计划。计划书上的预算数字更是相当的不拘小节,别的不说,就光主干道上的路灯叫什么“极致经典宫廷灯”,五万一盏的价格确实经典到了极致。尽管这几年初六主动靠近人民的领导队伍,但是人民领导不拘一格的大手笔还是让初六望尘莫及高攀不起,初六总结她之所以五年来还是一个小秘书,归结于她缺乏一种“只顾小家不顾大家”的思想觉悟,由此可见,她想打入人民领导内部的目标实现起来只怕是是遥遥无期。

七月流火,暑气汹汹,出了分局,热气滚滚扑面而来刺激得身上的汗毛都竖了起来,这也不怪,局里历来冬夏颠倒,在局里初六一向冬天热得穿衬衫,夏天凉得穿毛衣。国土局向来是财大气粗,大楼里的冷气足得不像话,但仍阻挡不了好些女同胞迷你短裙越穿越迷你的趋势,穿着膝上二十公分的超短裙和露得非常有水准的职业上装穿梭在办公室里,无论是美腿玉腿,长腿短腿还是小粗腿,只要露得多露的专业露得有水平,别说是男人了,就连女人也难免多看两眼,以至这两天流鼻血的男领导们接二连三。难怪局国土局向来有“出轨的摇篮”之美誉,初六想不是大妈们盛传的风水之说,在这样一个不管是男色还是女色都企图以美色入股的年代,想要恪守原则保住节操实属不易,更别说国土局这样一个妖孽盛行的宝地,领导们都面临着非人的视觉冲击,个中考验自不用说,难怪近来党风党纪建设愈发提上日程。

吃过晚饭,肇梓然带着初六去西岳岛,路上肇梓然接了个电话,从他只有“嗯”“好”“放心”“我会去的”这一系列简单的对话中,初六推测电话那头的是肇梓然的母亲方女士,内容必定是一场蓄谋已久的相亲宴。肇梓然挂了电话侧头看了初六一眼,深沉而内敛,幽黑的瞳仁中所蕴藏的信息,饶是初六这样看领导脸色吃饭的人也读不出一二来。窗外华灯初上灯影闪烁,奔驰华丽的速度将其扭曲成一抹光怪陆离的背景,车内的男女各怀心事,双双沉默,好不默契。

许是气氛太过安静,初六率先打破沉默:“二期新区你们公司准备投标么?”

肇梓然将车拐进一条单行道说:“一期收尾,工程队都是现成的,接着进入二期省掉不少麻烦。”

初六犹豫该不该把浪潮的事告诉他,犹豫了一下说:“公司现在都做好准备投标了?”

“市政的规划还没下来,也只能做一个初步的构想,具体的还得等。不过烧香拜佛还是得提前做,这不就是先去认认门。”

初六疑惑:“认门,你是说你这一期不跟着阎局了?”

肇梓然挑眉:“阎局已经有了新的门面了,这你不知道?”

“知道归知道,不过以往也会有那么几个□□,没想到是动真格的。”

“阎国栋这次可是大手笔,那个潮浪的胃口不小,只是有些来路不明。” 初六放下心来,看来他们的消息都灵通得很,就连潮浪都知道了,自己的担心未免多余。

“倒是你那个同学最近和谷莉莉走得很近,估计也在动脑筋。前几天工商局的朋友说你那同学的投资公司是在中国注册的,前两年一直都在英国投资地产,注册资金数目庞大,最近在宁川投资了一家交通产业公司,是想在交通方面下功夫。一般投资商都来宁川投资房市,他也是个精明人,估计也看出了宁川房地产的大泡沫离爆破不久了。我说你那老同学不久也会是宁川市的一号人物啊。”

初六听他说陈文臣在动谷莉莉的脑筋心里一阵不舒服,语气自然好不到哪去:“别‘你那老同学’‘你那老同学的’,人家有名有姓的,一次说这么多话实在有悖肇总惜字如金的风格嘛。”

肇梓然不以为意,反倒打开窗户。一般来说,以宁川这样每况愈下的的空气质量,宁川的私家车不到万不得已绝不会打开窗户在马路上奔驰,电视上开着敞篷车在马路上招摇的浪漫场面轻易不会发生,在宁川,随随便便开着车窗浪漫一圈就会浪掉上百大元到洗车行把车从里到外洗一遍,浪漫是要有成本的,所以精明的宁川大众不会轻易地在马路上浪漫。要是有幸看见一辆敞篷在宁川的大街上横行,要么是眼花了看错了,要么就只能推测车主是一个外地来的暴发户。因此,肇梓然打开窗户这样明显不合群的做法让初六很是不解。

感受到初六看暴发户一样灼灼的目光,肇梓然好心地解释道:“车内酸味太重了,开开窗透透气。”初六很快便联想到他的画外音,扭过头去不再搭腔。路边一直流浪狗正在纠缠一直流浪猫,场面十分诡异。

西岳岛是宁川市一家小有名气的商务会所,其实就是一家挂羊头卖狗肉的麻将室。老板是生于西部一个小山丘上的一个岳姓男子,由此得名西岳岛。该老板姓岳名不寻,善于想象的客人们都将他与金庸笔下某个大侠的师傅联系起来,这位宁愿自宫也要武功的师傅便是岳不群,大家私下里玩笑道:岳不群的儿子,岳不寻。

包间里已经坐了三个人,一个初六不认识,一个是中级检察院副院长,还有一个是国土局副局,曹静芳的老公许建国。许建国他们看到初六来,面上有些吃惊,都是人精,皱了皱眉后又都亲切地称她“小年”。初六很想问肇梓然这是怎么回事,碍于人多,只得作罢。她在别人眼里摆明了是阎国栋的人,阎国栋和许建国的斗争已经是摆在明面上的,许建国一干人等的聚会,肇梓然带着初六前来,什么用意,初六不敢深想。

初六内心波澜壮阔,却不影响在场的其他人一番寒暄,丝毫没有因为一个打着阎国栋标签的人到场而感到不自在。话语间初六得知另一个她不认识的是宁川商业银行行长。没一会儿,曹静芳就风情无限地摇曳来了,她一副黑黢黢的烟熏妆让人有一种她不是来打麻将的而是来上工的错觉,非常具备宁川小红楼边上“日出而息,日落而作”“薪水日结,月薪过万”的社会特殊群体职业特征。她这一副妆容很显然来错了地方,要是搁夜店边上一站,没人敢不把她当妈妈桑。

还纠结于中午被曹静芳威胁并且害她花了五百八十块冤枉钱的愤怒中初六在心里不留余力的腹诽她。面上还是不动声色亲切的唤她一声“曹姐”。这声“曹姐”听进曹静芳的耳朵里竟有一种咬牙切齿的味道。

废话不多说,领导们凑足角子,往雀友牌麻将机边上一坐,便开搓。碍于不兴玩“夫妻档”的,曹静芳只好坐在边上和初六看电视。电影频道正在播《满城尽带黄金甲》,初六看了看巩俐大半挤在抹胸宫装外面的酥胸,侧头瞥了一眼曹静芳高耸的双峰,吃惊地发现她们俩的竟然不相伯仲难分高下,到底是巩俐“大波”,还是曹静芳“大波”,没有专业仪器做辅助实难决断。低头看了一下自己堪堪75A的小胸脯,初六顿觉自己在一个二维空间里女人和这个三维空间里的女人面前矮了一大截。如此非常不完全的统计证明,胸大的女人更有市场,北大人大不如波大。

初六不甘地换了一个频道,曹静芳的心思本就不在电视上,初六换台她也没有计较。

麻将机上战况激烈,三位大领导的面前堆满了钞票,只有肇梓然面前空空如也好不凄惨。肇梓然的小算盘无非故意输给他们,变相地进贡罢了,不然以肇梓然神鬼莫及的牌技,众领导想要从他身上剐油怕是有些困难。

肇梓然抚额懊恼地说:“哎呀,我放下一张幺鸡,竟然一炮双响,实在是不在状态啊,我是不行了,让初六顶会儿我给我转转风。”初六无奈上场,凭她的牌技,一圈下来,根本用不着放水,三位领导面前的“毛爷爷”是越摞越高。

赢钱赢得手软的许建国笑眯眯地说:“小年啊,今天和我们家芳芳咖啡喝得怎么样啊?”他笑起来眼睛眯成一条缝,可怕的是,就是从这条缝里都能看到他眼中乍现的精光。初六打出一张九万,说:“咖啡喝得挺好的,和曹姐聊的挺愉快。”

许建国一推牌说:“呵呵呵,小年哪,你又放炮了,大对子。”

刚数完钱给笑得满脸褶子的许建国,手机就欢快的叫了起来,初六示意一旁和曹静芳相谈甚欢的肇梓然便出去接电话。

这时候已经快十一点了,电话竟是陈文臣打来的,初六刚接通电话,就听见陈文臣气急败坏地道:“年初六,你现在就来我家,把阎净给我带走,她喝醉了,撒酒疯呢,你怎么把她弄来的,就怎么把她弄走。你快一点,我家C区二号楼九楼B座。”说完竟不给初六申辩的机会,就将电话匆匆挂断。

对着电话发了会呆,初六努力回忆自己是怎么把阎净弄到陈文臣家的,想了一会儿记起前些日子阎净管她要电话号码的事来,不禁感叹这个大力弘扬时代精神,倡导实践实干的年代,矜持之美久远得就像上个世纪的出土文物,小姑娘们积极响应国家号召,都很放得开,说干就干,女追男大有愈发猖獗之势。可是给电话和阎净醉在陈文臣家里有什么关系?又关她什么事?想归想,却不得不管,要是阎净有个一二三,保不准阎国栋又给自己扔小鞋。局里年轻的同志们在背地里给阎国栋起了个外号叫“童鞋教主”以此暗喻他给人穿小鞋的超凡功力。

初六进屋对重返“杀场”再战江湖的肇梓然说:“我有点急事,先走了啊。”

肇梓然停下手中的牌看看手表说:“这么个点,什么急事?”看了看三个意犹未尽的领导,把到了嘴边的“要不现在我送你”说出来。

知道他们一般不到半夜不会散场,少了肇梓然这个心甘情愿的冤大头麻将自是打不下去,初六很理解:“没关系,别因为我扫了大家的兴,我打车去,到了给你打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