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诺怀孕, 忙碌的就属顾昔年了。

从得知程诺怀孕就孜孜不倦的渴读着有关怀孕方面所有的书籍，卓漾之前送的书总算派上了用场，即便如此, 他也觉得这些知识根本就不够, 手忙脚乱的照顾着程诺, 时不时都要往医院跑, 新鲜而懵懂。

时不时的, 顾昔年还要向有这方面经验的妹夫取经，最让人难以接受的是连他外甥都比他有经验。

不仅如此，每次孕检, 顾昔年表面不露声色，暗地里却偷偷打开手机录音功能, 把相关医生说的话一字不漏的录下来, 回家偷偷研究。

程诺好笑之余满满的感动, 她觉得顾昔年是世上最称职的丈夫和父亲，从他把她照顾的白白胖胖就知道！虽然这一现象让程诺很为伤心。

听说怀孕的人大部会得抑郁症, 可程诺到如今愣是不知道抑郁是什么感觉，不得不说都是顾昔年的功劳。

怀孕五个月的时候程诺又一次去医院体检，顾昔年等在外面，程诺自己进去。

没想到进去的时候在门口遇到了一位意想不到的人。

卓漾惊讶的看着程诺，良久打声招呼：“好久不见。”

以为可能不会再见的人此刻就出现在自己面前, 还, 还......

程诺震惊的看着腹部同样鼓起来的卓漾, 呆住了。

......

顾昔年一路扶着程诺, 医院里不是聊天的好地方, 几个人在医院附近一个比较清静幽雅的咖啡厅坐下。程诺急着了解卓漾的情况，只是还没开口询问, 顾昔年就低低道：“你乖乖在这里，我先回趟医院了解些情况。”

“嗯。”程诺点头。

然后顾昔年就快速的离开了。

卓漾默不作声的看着顾昔年离开的背影，心里暗自好笑摇头，表面上不动声色。

她把目光转到程诺的脸上，微笑道：“看来你过得很好。”

程诺敷衍的点头，好奇问道：“你不是走了吗？怎么又回来？而且还......”程诺犹豫踌躇，想了想干脆直接问了：“你发生什么事了？”

她咽了咽口水，指着卓漾的肚子：“这孩子......”

卓漾苦笑一下：“我也没想到。”

繆远合，她从少女时就跟着的男人。怀上他的孩子是个意外。

程诺嘴巴张大，不敢置信，看着她脸上仍能清晰可见的疤痕。虽然已经淡了很多，没有初见时的恐怖。更何况卓漾本就长得好看，脸上的伤虽然损了几分美感，但更有一种破碎的美。

程诺心里一沉，眉头微皱。

卓漾面上并无异样，想必是这段时间已经慢慢接受了。

程诺叹口气，低头摸着自己的肚子。

繆远合捆绑了她将近十年，终于能离开之后，突如其来的孩子，又将困她一辈子么。

这件事上任何人都无法发表语言，尤其是程诺，这么一个小东西在自己肚子里，她几乎是怀着虔诚的心等待着它的到来，毫不犹豫且倾尽全力的付出自己的爱，期待着它，更何况是卓漾呢？

看她小心翼翼的样子，肯定也是无比期待自己的孩子出世。

“怎么会......这样呢？”程诺喃喃自语，然后抬起头看卓漾：“他是在哪里找到你的？”

卓漾摇摇头，神情恍惚，不知想到什么一样，失神了片刻回答程诺：“机场。”

她不知道是谁泄露了她的踪迹，以至于繆远合在机场将她截住。

眼睛不由自主的眨了眨，好像回忆了到了不好的事情，惊怔住了，肚里的孩子突然踢了她一下，卓漾回神，安慰似得抚摸着腹部。

机场？程诺没想到顾昔年安排的那么妥当，居然还是被人察觉了。

“那为什么不联系我们呢？是联系不到吗？”

“不是。”卓漾轻声道，“只是不想在麻烦你们。而且，我现在很好。”

程诺不相信，踌躇良久问道：“……你来医院他不陪你么？”

“不。”卓漾低低点头，轻轻回答程诺的问题，“他在医院，只是......”

只是无法起身陪她罢了。

程诺越来越迷糊了，看着她迷茫的双眼，卓漾解释道：“他受伤了。”

程诺：“......”

卓漾失笑道：“顾昔年看来真的什么都没告诉你。”

程诺疑惑道：“什么意思？”

“意思是顾昔年早就知道，知道我没离开，知道我怀孕。”卓漾淡淡道：“不然你以为他刚才为什么走的那么快。”

估计是怕程诺生他气吧。

程诺：“......这人！”

程诺站在病床前良久，心一直往下坠，说不出的难受，不知道是为繆远合的，还是为卓漾的。

病床上的人全身插满了管子，心电图平静的起伏，可能是因为躺在床上久了，繆远合的脸苍白消瘦，安静的闭着眼睛，只有胸口的微微起伏告诉人们他还活着。

卓漾扶着腰走到他身边小心帮他掖着被角，动作轻柔，脸色柔和，没有化妆的脸上散发着宁静的美，她的月份很大了，所以动作有些笨拙。

她眼角含笑，为繆远合理了理头发，然后抬头看程诺轻声道：“医生说，他这辈子可能都醒不过来了。”

程诺看着站在夕阳的余辉中的卓漾，声音酸涩：“他的家人呢？”

卓漾笑了一下道：“今天还没来。他父母找过我......”

程诺心里一惊。

“别担心。”卓漾看出了程诺的忧虑安慰道：“你相信吗？繆远合居然说会娶我，我不相信。而且他父母也不会同意。我不想和他有牵扯，所以我走了，他追上来说娶我，我不信，就在那一天他变成了这样......然后我被查出怀孕了......”

“他父母现在就他一个儿子，而且他们儿子可能一辈子都醒不过来......”

“卓漾......”

卓漾继续道：“所以他们想让我把孩子生下来，以后繆家的所有都是他的，而他们也承认有我这个儿媳妇......”

卓漾笑得比哭还难看：“可我想要的仅有自由而已，我不想要它，可它一天天在我身体里长大，我发现，我舍不得它了......”

躺在病床上的繆远合，苦苦哀求她的两老，和她日益挣扎的心，每日都在凌迟着她，一刀一刀，深可见骨，鲜血淋漓。

她整日沉默着，终于下定决心后豁然开朗，想开了许多，心里也宁静安然。

她告诉两老，孩子她会留下，繆家的家产她不稀罕，可孩子也不会给他们，她自己会照顾。

态度坚定，两老无可奈何，但这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

更何况中间有顾昔年的插足。

所以卓漾没告诉程诺的是，她挺感激她的，若不是看在程诺的面上，那个男人恐怕不会出手吧。

可嘴巴还是强硬着：“不要用同情的目光看我好么？”卓漾好笑，难道她已经悲惨到这种让人怜悯的地步了吗？

“我之所以告诉你这些，只是想让你安心。”

“其实这样挺好的。”卓漾笑着道：“现在生活很安静，他如果一辈子醒不过来，我就一辈子照顾他好了，而且现在我还有它。”以前的事情不想再去计较太多。

程诺深吸一口气：“他一定会醒的。”

卓漾无所谓的笑道：“或许吧。”

卓漾从口袋里掏出一张名片：“这是我开的一家书店，一直想过的生活现在居然可以实现，你应该为我高兴。”

地址在市中心，却处于市中心比较安静的一块地方。

“随时欢迎光临。”

卓漾笑道。

程诺沉重的离开病房，顾昔年在病房外的走廊里等她，见她出来就迎上前来，程诺抿唇，更加确定他肯定什么都知道！

所有人都知道的事情，唯独瞒着她，而且还是她朋友的事。

顾昔年打量着她的脸色笑道：“生气了？”

程诺扭头不理他。

“我就知道你肯定会生气。”在她眼前挥挥手：“漂亮的准妈妈，别气了。”然后摸着她的小腹小声道：“闺女，你妈妈生气了。”

程诺闷声闷气的问道：“为什么瞒着我？”

顾昔年好脾气的笑着，一手扶着她，一手揽着她的肩膀，边走边轻声道：“事情已经发生，你知道了也只会跟着担心而已，而且，这对她来说可能是最好的选择了。”

怀着孩子一个人流浪，孤苦无依。

以她的个性或许会打掉孩子，不允许以后出现什么差错打扰他的生活。

那样未免太过孤单了。

起码现在好多了，未来有个孩子依靠，免了一世孤独。

有繆家在，也能让她和孩子衣食无忧。

唯一遗憾的是，繆远合可能永远无法醒来，顾昔年不免有些兔死狐悲的感慨，有对比才会有差别，他庆幸自己能及时握住属于自己的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