卓漾推开门, 玄关处出现了一双陌生的女性鞋子，她愣了半晌，指尖不由自主的颤抖了一下, 眼底飞快闪过一丝异样, 像湖面指尖轻触, 转瞬消失的无影无踪。

这样的情况不是没有见过, 可见多了, 也就麻木了。

但卓漾此时心神不宁，理智告诉她不要过去，身体却不听使唤, 她有一种很强烈的感觉，不同以往, 这种直觉让她心惊, 明明想退缩, 脚步还是不肯停下。

萦绕在心头的疑惑一直跟随着她，她有预感, 或许今天，她能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

客厅里传来暧昧的喘息，缠-绵悱恻，间或有女性低低的声音，销-魂蚀骨。

卓漾眼底闪过一丝疑惑, 摸着心脏的那块地方, 眉头微皱, 不理解为什么会控制不了自己的心了。

她一步一步向客厅走去, 稳住磐石, 只是睫毛的微翘，和失神的双眼出卖了自己的身体, 她没有往日的从容不迫，气定神闲。

那两人的声音越来越粗重，也越来越压抑，可此时卓漾什么都听不到，只觉得脑袋里嗡嗡嗡的，心脏跳得太快，又好像就此静止，她也不明白为何如此肯定，今天他们表面上的平静会就此打破！这样也好，起码让她知道一件她本该知道的事。

沙发上，一个女人香-肩半露，衣衫凌-乱的在繆远合的身上，一缕头发垂在耳边，妖-娆而妩媚，从侧脸都可以看出她涌动的情潮，温柔的看着那个紧紧的搂着她的男人。

而那张脸，虽然只有半面，可卓漾还是看清了，恍若雷劈，半晌动弹不得。

这......就是答案吧......

毫无征兆的，繆远合心里突如其来一阵惊悸，浑身发寒，冷汗淋淋，恍惚中睁开眼，看到面前近在咫尺的女人，瞳孔一缩，心电感应般猛地往卓漾站着的地方望，登时慌了手脚，第一反应是将身上的女人抱在怀里。

卓漾安静的站在远处，如一缕幽魂，迷茫的看着两人，怔楞半晌，移开视线，看着往日生活过的地方，良久，低下头，嘴唇蠕动，不知说些什么。

繆远合慌乱的不知如何是好，又有一种被人撞破的难堪，可到底是要掩饰什么情绪，只有他自己知道。

躺在繆远合怀里的女人清晰的感觉到他身体的僵硬。

繆远合脸色苍白，深吸一口气，强装作镇定，可声音还是不自觉地冷硬：“谁让你来了？！”

谁让她来了？原来她是不能回来的啊......

卓漾低着头，无声的笑了，笑着笑着，才觉得困难，连扯动嘴角都那么吃力。

繆远合心跳如雷，内心惴惴不安。

他不知道为何自己会出现这样的情绪，这样的情景其实出现过很多次，可能因为没有哪一次会如今天这般让卓漾失常，所以他也失常了......

刚说出那句话的时候，繆远合才后知后觉自己说了什么，身子一僵，开口想要补救，他怎么会说这句话......

就算再怎么样，他也不该如此慌不择言！

繆远合早已失去了往日的淡定，慌忙解释，可开口却又不知道说什么，他没有尝试过这样的惊慌，好像所有的语言都失去了色彩，变得苍白无力，反反复复重复着：“我......我......不是这个意思......”

卓漾敛起嘴角，面无表情。解释什么呢？关她什么事呢？

卓漾觉得自己的灵魂被利刃分隔成两份，一份冷笑淡漠，一份若无其事，巧笑颜嘻。

她向来会演戏的。

所以冰冷的看着虚伪的自己笑得气定神闲，“我明白的。”

她越是淡定，繆远合的眉头越是紧皱。

“打扰你们了，我这就走。”卓漾看着繆远合的目光中意味深长，里面复杂的情绪让他无法解读，然后她嘴角含笑，转身离去，繆远合分明从她背影中看到了决绝！

还有......还有什么呢？还有一丝若有似无的释然......

程诺趴在窗户边，看着顺着玻璃而下的水流，然后回头对在灯下看着文件的顾昔年说道：“昔年，下了好大的雨！”

顾昔年一心二用，翻着文件嗯了一声：“知道了。”

她抱着枕头回到沙发上下巴枕在上面感慨道：“下雨是个睡觉的好天气啊，你还要工作到几点？”

“快了。”顾昔年随口答道，突然回味过来，猛地抬头，眼睛亮晶晶的：“你想睡了？”

看懂他的意思，程诺赶紧摇头：“不不不，我现在还不困。”

“哦。”口气有些失望，顾昔年又恢复淡然的语调：“你要是无聊可以看电视。”

“不。”程诺摇头：“那样会打扰你工作。”

他们两人现在在客厅。

“或者你到卧室。”顾昔年又道。

程诺仍是无聊：“不要了，一个人看没意思。”

顾昔年嘴角微挑。

程诺皱着眉想了一会儿：“我好像，好像忘了一件事......”

顾昔年放下笔，以眼神询问。

程诺拍拍脑袋，“嘶，什么事情来着......”苦恼的表情，然后捧着下巴对顾昔年发呆。

被程诺眼神洗礼的顾昔年无奈摇摇头，不和她说话了。

程诺的目光顺着顾昔年俊美的脸慢慢移到衣服......衣服！

“我想起来了！”程诺大叫，哭丧着脸飞奔到楼上的阳台上：“我今天洗了一天的衣服和床单忘了收回来了！！！！！”

还有余音围绕在顾昔年的耳边：“我晒了一整天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好不容易才晒的香喷喷的！！！！！”

程诺湿哒哒的回来了，面无表情：“行了，明天又有事情干了。”

呜呜呜呜......

顾昔年忍俊不禁。

雨幕笼罩，卓漾失魂落魄的离开别墅，偌大的雨水毫不留情的砸在她的身上，卓漾抹了一把脸，深吸一口气，望着暗沉的天幕，闭上眼睛。

雨越下越大，那架势想要将整个世界就此掩埋，卓漾想放声大叫，可喉咙嘶哑发不出声音。

她突然剧烈的咳嗽起来，待那阵撕心裂肺的咳嗽声过去之后，卓漾面无表情的起身，打开车门，坐了进去，然后发动，雨刷摆动，整个车身好像蒙了一层雾气，看不清晰，卓漾没有一丝留恋的开车离去。

繆远合狂奔出来，大喊着：“卓漾，你给我站住！”

哪怕他速度再快，也不及车速，刚触及车尾，车就开动起来，绝尘而去。

繆远合被车速狠狠摔在地上！

卓漾开车很快，不一会儿就消失在雨帘中。

繆远合忍着痛，跑去车库开车，心急如焚，只觉得有什么东西要失去了。

姚羽菲沉默的站在繆远合的身后，脸色隐藏在黑暗中。就在刚才，这个男人把自己丢下，疯了似的追着那女人离去......

她突然有些不认识这个一直爱着她的男人了。还是，她一直以为他爱她，实际上，已经不是了......

眼看他打开车门准备离开，姚羽菲忍无可忍，上前拦住了他，眼神直直的看着繆远合。繆远合仿佛被人兜头浇了一盆冷水，如梦初醒。

手紧紧扣着车门，指骨泛白，繆远合剧烈的喘息。

拳头松紧了几次，他慢慢打开车门，姚羽菲挡在他的前面，静静的看着他。

繆远合声音干涩：“羽菲，她车开那么快，在这种天气......很危险......”

“你在乎她？”姚羽菲毫不客气的问。

繆远合浑身一震，“我......没有。”

“繆远合。”姚羽菲静静的叫着他的名字：“在你心里，还有我吗？我们经历了那么多，失去了那么多，付出那么多的代价，终于能看到一丝能在一起的希望，跋涉了千山万水的距离回来找你，你就是......这么对我的吗？”

“我理解你，”姚羽菲深吸一口气，哽咽道：“也知道你的痛苦，所以放任你的任何行为，因为知道，你会等我的，不管付出多么沉重的代价，你总会等我的，所以我不计较你这几年的生活有多么混乱，不介意你做任何事！几经周转终于回国，就是因为我以为你的心里还有我，可是......为什么？”

繆远合无言以对，他的心乱的一塌糊涂。

“你甚至不让我看到她的样子。”姚羽菲眼里迅速闪过什么，咬着嘴唇哑声道：“你是怕我为难她，还是怕她看到我会伤心呢？”

时间，真的能改变一个人吗？如若不是，变得又是谁呢？

繆远合慢慢垂下手，缓缓将姚羽菲搂入了怀中。

卓漾一个人开着车在雨中胡乱的逛，车窗外行人匆匆，一辆辆的车从她身边掠过，真正的孑然一身，从开始，到后来。

转了许久，仍不知何去何从，也不知哪里有自己的容身之地。

这才想起，从年少时就跟着繆远合，没有了他，她又成了一人，或许说，从来都是一个人。

兜兜转转，卓漾找了一家酒店，开了一间房，又吩咐酒店的服务员帮她买一件干净的衣服。

直到服务员回来了，卓漾才换了一身的狼狈，一头扎到床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