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放学之后，顾昔年独自一人走在偏僻的小道，这里几乎没有人路过，别人不会看到他，他也不想看见别人落在自己身上的眼神。

百无聊赖，他晃悠悠的踢着石子，不知道是被他还是被她吓到了，素日里找他麻烦的人少了许多，不知道是不是那些人散布的谣言，更多的人对他避之不及。

顾昔年想着，这样挺好，至少不要让他当面听到那些蜚语。

不过对于当日......顾昔年颦了颦眉，算是见义勇为的小女孩吧，他对她倒是有些好奇。

顾昔年默默的想着，或许可以将之称为感激。

感激吗？

他是被一个比他年纪还小，个头还矮的小女娃给救了么？这种感觉挺新奇，顾昔年不屑，心里暗暗说道，多管闲事！

旁边传来一阵抽抽的冷气声，还带着暗骂。

“啊咧，这些臭小子，以多欺少，居然敢暗算我，哼哼哼，不把你们打哭算我和你姓。”说完，暗自窃喜道：“跟我斗，哈哈哈哈，嘶——”她撩开袖子，骂骂咧咧：“啊我靠，居然咬我。是不是男人啊？！”

又对着水面照了照，灰头土脸。

她叹了一口气，坐在岸边，开始细细收拾自己，从斜斜的背着的一个拙劣的小包里掏出了一个帕子，就着水打湿然后擦着自己的小脸，不知道碰到什么，倒抽了一口冷气，嘴里嘟嘟囔囔：“衣服脏？不小心摔得。头发？”她抓了抓，抚的妥妥贴贴，笑了一声：“搞定。然后......脸上的伤.....恩，午间休息时不小心被桌角磕的。嘿嘿嘿。”

一切痕迹被掩盖之后，程诺站起身，拍了拍衣服上的泥土，仔细的将边边角角的褶皱抚平，全然不知道自己的身后站着一个人偷窥着她。

说些这么粗鲁......顾昔年皱眉，这么小的年纪撒谎的本事倒是一流。

程诺抬头，被吓了一跳，顾昔年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站在了她的面前，居高临下的看着她。

程诺道：“哦哦，是你啊，你怎么会突然出现，吓死我了好吗？”

顾昔年看着低自己很多的小女孩，碰了碰她额头的淤青，程诺闪开：“喂，你干嘛？！”

顾昔年手停在半空，收回来，说道：“......你的伤？”

程诺不在意的摸了摸，笑道：“这个啊，不小心摔的。”

顾昔年脸色变了变，聪明如他很明白的知道了原因，此时脸上竟是复杂的情绪。

好像一口气喘不过来又呼不出去，如鲠在喉，平白的让他一向平静的心突然烦躁了起来。

程诺看了看他：“你怎么会在这里？”

顾昔年扫了她一眼：“这条路我常走。”

“哦。”程诺点了点头，小大人似得：“这条路太偏僻了，你自己一个小心点，我先走了。”

程诺垫着脚尖拍了拍他的肩膀，什么也没有多说，绕过他离开。

顾昔年：“......”

顾昔年抿着唇，转身看她离开的身影，才发现程诺一瘸一拐的步伐踉跄不已。

眉头紧紧锁起，不着痕迹的吐出郁结的一口气，快步走到她的前面，挡着她的路，然后蹲下。

程诺歪着头问：“你这是......”

顾昔年回身道：“你家在哪里？我送你回去。”

程诺摆手：“不用不用。”

顾昔年固执的不动弹，两人僵持不下，他站起来，走到她面前，抓起她的双手绕在自己脖子上，然后转身弯腰把她背了起来。

还好男生的力气天生比较大，背着程诺绰绰有余。

顾昔年感受着背上柔柔弱弱，娇小甚至可以说是瘦小的身子，没有多少的重量，如若不是亲眼所见，决不能想到这样一个风一吹就倒的骨瘦如柴的小身子里面会有这么强的爆发力。

程诺搂着他的脖子笑道：“谢谢你啊。”

不是应该他感谢她吗？怎么反过来了。

顾昔年沉默良久嗡嗡的恩了一声。

程诺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良久，他轻轻道：“......顾昔年。”

然后听到上面传来清脆的笑声：“程诺。”

顾昔年不大爱说话，两个人相比，程诺成为了最为健谈的那个，脚在他身子两侧晃啊晃。

程诺有些不好意思的说：“你能快点吗？或者把我放下来我自己走，天快黑了，我怕我奶奶担心。”

顾昔年是不自觉的放慢脚步，虽然她的话挺多，他却奇异的不觉得烦，心里想着，再慢点，再慢点，然后再多听一会儿。

不过程诺都已经说了，他只好加快了脚步，随意问道：“你父母不在家吗？”

“我没有爸妈。”程诺说道。

顾昔年脚步一顿。

程诺没有察觉到他的不对劲，继续解释道：“我出生的时候我妈就死了，我爸也消失了，我只有一个奶奶，她照顾我长大的。”

程诺说道：“咦，你怎么不走了。”

顾昔年继续往前走，半晌才低低问道：“......你不伤心吗？”

“伤心？”程诺想了想说道：“以前小的时候会吧，听到别人说我是没有爹妈的孩子挺难过的，不过现在长大了么，而且我还有奶奶疼我，要是让她知道我伤心的话，她肯定更加伤心，所以想想，其实也没什么。”

顾昔年：“......”

他的步子有些沉重，背上这个女孩也不过六七岁，比他还要小......

“......你爸爸呢？”顾昔年的嗓子有些苦涩。

程诺摇头：“不知道。”

“哎，我家就在这里，谢谢你送我回来。”程诺从他背上跳下去，对他摇了摇手，然后跑向一个年岁已久的房子，房子前站着一个老人。

顾昔年看着她一瘸一拐的向那老人跑去，看了良久，然后转身离开。

......

顾昔年掏出钥匙打开门，屋内漆黑一片，没有往日回来的灯光等着自己。

打开了玄关处的灯，他松了松领带，衣服随意丢在沙发上，然后上楼直接旋开了卧室的门。

卧室里仍是一片黑暗，透过月光，卧室的床上光洁平坦，没有起伏。

顾昔年站在床前，卧室里只有自己的呼吸声，此时他才发现为何一进门就觉得这么安静，可怕的安静。

她又走了？在他决定什么都不计较的时候，在他决定两人重新开始的时候......

握了握拳，顾昔年闭着眼，良久，转身冲下楼，门咣的一声被他丢在身后。

程诺躺在小区花园的躺椅上，被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惊醒，迷茫的睁开了眼睛。

顾昔年站在她的面前，灼急的神色在灯光下晦暗恐怖。

胸膛急促的起伏，好像经过了急切的寻找，看到她的时候慢慢平静了下来，睫毛下的眼睛被阴影覆盖有些阴鸷。

程诺道：“你回来啦。”

顾昔年的声音在夜中有些冷：“你在这里做什么？！”

程诺小声说道：“我钥匙忘在家里了。”

顾昔年深吸了一口气，又慢慢吐出：“为什么不给我打电话？”

程诺这下子更加小声了：“我手机也忘在家里了。”

顾昔年说道：“那为什么不找物业的人或者直接找锁匠过来开锁，钱也没带吗？”

程诺低头：“......带了。”然后偷偷觑他一眼：“忘了。”

顾昔年都懒得说她了，放下心的同时瞪了她一眼：“跟我回家！”

“哦。”程诺低眉顺眼的答道。

刚一起身，整个人往下倒去，被顾昔年一把扶住。

程诺：“......睡时间太长了，腿麻......”

“过一会儿就好了......”

顾昔年有些无力的揉了揉眉心，看着坐在长椅上揉着腿的程诺，然后把她抱了起来，程诺急忙叫了一声，顾昔年说道：“又怎么了？！”

“东西，我买的东西还没有拿呢。”

然后拿上旁边的袋子，两人上了楼，一路上都很安静，程诺仰着头看着顾昔年棱角分明的下巴，电梯门叮的一声打开，程诺赶紧说：“我的腿好了，可以放我下来了。”

顾昔年看了她一眼，然后小心放下她，程诺提着东西走出了电梯。

......

两人站在自家门前。

程诺问：“那我们现在怎么办？”

顾昔年脸色闪过一丝尴尬和懊恼，更多的是丢脸。

程诺还在不知死活的说：“那我们现在是进不去了吗？”

不说还好，程诺说完，顾昔年的羞恼顿时化作了利刃一刀一刀飞向了程诺。

程诺自知失言，闭上了嘴巴。

顾昔年走的很急，急到......也将钥匙落在了屋内。

于是被反锁在屋外的两人面面相觑，大眼瞪小眼。

尤其是刚才还教训着程诺的顾昔年脸色尤其不好看。

罪魁祸首程诺识趣的站在一旁，认罪态度异常诚恳。

顾昔年按了按眉心，长舒了一口气，刚想说些什么，程诺看他脸色缓和了一些，主动找寻方法，“要不我们打电话给锁匠吧，让他帮我们开门。”

这句话成功的让顾昔年脸色黑如陈墨，不见晴天。

程诺哪壶不开提哪壶。

顾大少爷不仅将钥匙落在了家里，同程诺一样，手机也让他反锁在屋内了。

这么丢人的事情不像他会干出来的。

可事实不仅发生，而且发生在程诺发生之后，顾大少爷有些接受不能。

被程诺点着的着火线闪着火花噼里啪啦一阵闪耀，顾昔年终于爆发，低斥道：“闭嘴！”

程诺缩在角落里努力降低存在感。

......

一番鸡飞狗跳后，两人终于成功进了自家家门。

个中缘由不必多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