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追妻记

作者:宫水疾 | 分类:现言 | 字数:7.4万

10.第九章 沙朗的一天(修)

书名:追妻记 作者:宫水疾 字数:3785 更新时间:2024-09-18 13:19:56

沙朗在遇到钱北之前,都不知道原来自己可以腾出大把大把的时间,去做自己想做的事情。把那些地盘都交给了比较靠谱的胖子打理,兔牙则继续留在身边当小跟班。按理说,他本该坚持二人世界才对,可是理想美好,现实则是残酷的——六月酷暑,即使算不上湿热难耐的桑拿天,地面温度也绝对飙到了40摄氏度以上,假如没有个人撑伞打扇子递冰块切水果买饮料,沙朗不可能实现守着钱北的目标。

戴着遮阳的深色墨镜遮住了大半张脸,栗色短发乱得像鸡窝,挡不住满耳朵碎钻的夺目光芒。黑色背心勾勒出劲瘦的腰身,却好死不死地搭配大红色的短裤,人字拖勉勉强强地半挂在脚上,显示着它们常被大脚甩出的悲惨命运。四仰八叉地躺坐在竹木藤椅、享受着小弟扇扇子的沙朗,眼睛就没离开过钱北,好像西方传说中守护财宝的恶龙,自己吃不到可独占欲极强,生怕一个不小心全力呵护的财宝通通被抢跑。

全方位的“守护”放在钱北那边就有点不幸的意味。眼巴巴地等了一上午,买水果的人屈指可数,有眼力劲的远远绕开,眼力差的到了摊边,才看到大爷式安坐的沙朗,透过墨镜目光灼灼地盯着自己,还买什么水果?走吧!

其实沙朗一开始在水果摊空耗的时候还是很收敛的,钱北也不在乎被当做免费电视机供人看。不过自从确立了所谓朋友关系后,沙朗来的频率增加,时间延长,最大限度地影响生意,外带赖着脸非要同吃同住,再好脾气的人也会爆发。况且钱北从不认为自己拥有过好脾气。

沙朗的眼眶前天晚上新添了一块淤青,在大庭广众之下踅摸了太阳镜遮丑,等到剩他们俩人了,就大大方方地把镜子摘下来,摆出一副满是哀怨的欠扁小脸,一个劲地在钱北面前晃,晃啊晃……

于是钱北觉得自己输的一塌糊涂,满目疮痍,偏偏表面上沙朗还是受苦受虐的那个,“家暴”的迫害对象。

钱北叹了一口气,无力状看着伸到鼻子底下剥好的香蕉。

“乖,宝贝张嘴,啊——”沙朗甜言蜜语笑靥如花。

就着咬了一小口,把他的手推到一边:“你还让不让做生意了?客人吓跑了,你吃得倒心安理得!”

“我付钱,按原价十倍行不?你辛辛苦苦地在外面看摊子,一天挣不了几个钱,这几天眼瞅着越来越憔悴,八成是中暑了。我可以养你的,你就在家里好好呆着,省的风吹雨打磕着碰着……”

“……”

关于包养和被包养的话题又被挑起,还好钱北已经完全免疫,能够做到无羞无怒的保持平静。

“得,就知道劝不动你。我还想叫胖子在酒吧给你安排个位置,前台太乱,就在后面做一下账目,工作不累环境也安静,你觉得呢?”

“你让我作假帐?”

“这话怎么说得……两套账目,你当然是做明面,干净着呢。酒吧里都是我的人。你来的话,我保证他们不敢骚扰你,你吩咐什么他们都照做,有半个不字我就灭了他!”

“沙朗,我对它没兴趣。”

“兴趣是培养出来的……”沙朗猛灌下一大杯冰可乐,滔滔不绝地说:“那你就对卖水果有兴趣?现在太阳毒啊,这个棚子都不管用,照样能让人晒脱了皮,再说你细皮嫩肉的哪里是吃惯苦的样子!要不是你……这样了,至于沦落到这种地步吗?这也不算我帮你,朋友之间何必计较许多。好好过日子比什么都强,干嘛还硬着头皮受这份罪?你不心疼不难受,我这心里可替你难过,担心的要命!钱北……你别冷着脸,看着怪渗得慌的,偶尔,不,经常也对我笑笑嘛。从根本上说,我还不是为了你好,满心为你考虑,你还爱答不理的,处理争端简单粗暴,对我想打就打,爱骂就骂,或者连着几个小时不说话……我容易吗我!”

兔牙打着扇子,迫不得已地倾听老大发表的讲话,归纳起来方式是劝说钱北放弃现有户外工作、接受条件较好的工作,主题是老大对于现有状态的不满和改进现有状态的强烈期待,并且通篇贯穿了老大的爱意和真诚。无论从哪个角度来看,老大都是处于乞怜的卑下地位,典型妻奴一个,驾驭老婆的能力为零。当然,对老婆的理解力为负值。

从钱北此刻冷心冷面毫不所动、平静下方波涛暗涌、极力抑制情绪失控的神态分析,如果钱北能答应他,真是太阳从西边出来了!

沙朗讲了个唾沫横飞,没有意想之中的反应,内心有点心灰意冷,既然一轮游说不成,那么有机会再趁虚而入吧。

他的说话声一停,四周立马安静了。经过一段时间的了解,沙朗熟知钱北被惹到后要么彻底冰冻要么使用暴力的行为方式。冷冻时间依他的不爽程度而定,最短几个小时,最长未知。其实没什么大不了的,不就是木着脸不说话,用冰冻弹把人轰走吗?老子不吃这一套!

沙朗脖子一梗,赌气地闭紧了嘴巴。钱北气定神闲地拿出一个本子计东西,粉嫩的唇角带了一丝笑意。于是二人世界安静了。

太阳从中间向西边转去,天色由白转黄,气温逐渐降了下来,虽然炎热依旧,却不似午间炙烤。只有一种生物在坚持着……

蝉叫

蝉在叫。

蝉还在叫。

蝉一直在叫。

“嗡嗡嗡嗡……”刺耳的电锯似的叫声凌迟着人的神经,起码是沙朗的彪悍神经。四下无语中钱北依旧保持完美的缄默,沙朗忍无可忍地一拍大腿,抬起头对着旁边的树大骂:“叫什么叫?!”

冷冻库里唯一完全无辜的兔牙一激灵地站起来,“我去捉!”

沙朗看着兔牙飘走的身影和一大排高大的杨树不由得满头黑线。

为了缓和已经僵化的局面、破除冻了许久的坚冰,沙朗别无选择只得提及钱北唯一感兴趣的东西……死孩子。

“咦,怎么没见帆羽那个小鬼啊?”沙朗后知后觉地问道。他早就察觉了帆羽不在的好处,认为目前仅有的障碍一是钱北的怪脾气,二是帆羽不定什么时候跑回来,劫走自己的胜利成果。

“嗯?”钱北挑眉,将目光从手中的本子移开。

本子上记了许多串数字,但是刚翻过去的一页底部画了几个圈,依稀是个扑地的小人,鸟窝头,尖下巴,眼睛处却是两个叉叉,并且吊死鬼一般吐出了一大截舌头。记完账后乱涂了一会儿,结果就画出一个诅咒小人,钱北为自己的幼稚行为惭愧了半秒,随手将纸页撕掉揉作一团。

“帆羽是个好孩子,人长得真漂亮,清秀白净,特别像你。”

钱北眼眸闪了闪。“哦。”

“帆羽上中学了?不在本地?”

“嗯,我把他送到S市的私立中学。”

“嘎?那可是有名的贵族学校,许多□□老大的儿女就在那里读书,名车保镖,排场倍儿大,据说学费也贵得离谱。”

“帆羽的父亲有钱。我把小羽养大,至于上学就要他出钱了,我供不起。”

“他的父亲不就是你的兄弟?你们……”

钱北低下头,嘴巴抿成了直线。沙朗识情识趣地住了嘴,却忍不住心绪翻飞,乱乱地想着:他们兄弟之间发生了什么?既然有血缘关系,再怎么冷漠,也不能让钱北独自一人地受苦啊!或许是家族恩怨,争夺遗产?对了,钱北从没有提过自己的腿,究竟是意外还是人为,都是未知数……

越想越狗血,沙朗及时打住。

“和家人断绝关系后,我只有帆羽一个亲人了,所以,我不想提起他们。”钱北淡淡地说,夕阳余光点染了他的脸,或金黄或阴影,分割成一块一块的。

沙朗没心没肺地笑,挤眉弄眼地说:“这样好啊……不不,别误会,我的意思是你还有我呢!以后我就是你的家人了!额,从年龄上看,好像只能做你弟弟……既然都是假设了,就当我是你哥好了,哥哥比较疼人,更符合我的位置,对吧?”

钱北确认了一个事实——和沙朗的对话以前没有,将来大概也不会在正常的渠道上发展。

晚饭前,钱北决定提早收摊回家,结束一天的例行苦难。这时劳工兔牙及时回返,沙朗终于逮到了躲藏已久的受气包,找茬问道:“捉的蝉呢?拿出来瞧瞧!”

兔牙气还没喘匀,挠着脑袋答:“听,这声都快没了,我捉了一条街……”

“快干活!当大爷傻子是吧,唬谁啊你!”沙朗厉色道。

得,在老婆大人面前软趴趴的像条虫,一到小弟面前就抖起来了!兔牙心里暗损。不过,他还记得当初沙朗一十六七岁的小破孩,领着兔牙一帮小众砸了梅景镇最大赌场时的风光和气派。说起来这件事是有来头的。原本在许多年间,炎容组——就是他们所在的组织,和斩江组二帮并立,互不相让,达到了某种程度上的平衡。可是五年前两帮的火拼骤然加剧,从上层到地方,打得一塌糊涂。沙朗的小胜利令梅景镇斩江组方面十分生气,甚至放出话来,要剁了“姓沙的臭小子”,结果斩江组内部发生了分裂,于是短短6个月内,昔日的大帮会迅速瓦解,教训沙朗的事当然不了了之。自那时起黄哥就看上了沙朗,认为他是可造之材,进行提拔,他才有了现在的升腾。在梅景镇,沙朗可谓说一不二,黄哥的势力主要扎根在附近的R市,因而并不管小小的镇子,对于他给出的要求建议几乎全部接受。

黄哥赏识沙朗,这一点毋庸置疑。可惜黄了了疯丫头一个拿不出手,她老爹一提起这个宝贝闺女老脸都挂不住,若非如此,他得把闺女许配给沙朗爱将。

兔牙搬运着箱子,偷眼看了看钱北,想不明白老大看上他哪儿了?

不熟的时候他很温和,显得善良可欺;熟悉了才发现他脾气僵冷古怪,还是行动派,动手不动口。他不吐脏字不骂人,可是直接飞拳头上耳光,虽然老大偶尔欠揍一点,但也不能想打就打啊!相比钱北对老大的态度,兔牙猛然发觉老大对手下还算是人性化的管理。

把箱子放下,突然发现了阴影中有一个纸团,揉得很皱。鬼使神差地捡起,展开后看到了那个寥寥几笔、栩栩如生的小人,这不是冷冻期钱北画得……嗯,画得横死的沙朗……

摊子仍旧留着橘色的灯光,不知道因为什么事情两人又发生了点矛盾,钱北扭过头,沙朗扶着轮椅弯下腰去劝。

不知道为什么,两人之间的氛围很温馨。

是那种当时体会不出,需要当事人很久之后才能感觉到的温度。原来那个时候,有些东西便深深的刻在骨子里,抹不去消不掉,尽管时光流逝、物是人非,它依然留在那里,会随记忆淡化,却不曾腐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