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梅煮茶醉花阴
作者:追逐阳光 | 分类:现言 | 字数:46.1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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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6.第四十五章
虽然蒲志华今年过年回家早,很让蒲来福他们高兴,但见他还没找到个对象,又都唉声叹气不已。以前走马灯似的换女朋友芦仙萍心里是又气又恼,现在连着几年没带女朋友回来,她又心急心焦,以前是骂,现在是催,把蒲志华烦得不行。
过年那天,一家老老少少齐聚一堂甚是热闹,蒲来福老脸笑开了花,不知不觉多喝了几杯,酒精作用一起来,老头子絮絮叨叨话就多了起来,从年头的事说到年尾,从蒲志蓉到蒲志华再到最小的蒲衎之个个都被他数落了一番,把中心思想一提炼,归根结底还是埋怨蒲志华年纪不小老婆没有。
“明年这个时候我保证带老婆回家。”蒲志华向大家表决心。
“你小子可别为了宽我们的心随口哄大家,要是明年再没找着,我就回癞头岭再不回来了,如今你们都大了,家里也有你大姐在,你自己看着办。”芦仙萍威胁道。
“我也不管,反正你自己也到了成家立业年纪,我带着绥之衎之去癞头岭跟小姨一起过。小姨做牛做马了十几年,总不能到老了还让她独门独户讨生活吧,你要是还有孝心,找不着老婆就自己回来侍候太公爷爷他们吧。”蒲志蓉也撂挑子。
“可别指望我,茶山一年到头没几个闲时,还要照顾继旺的吃喝拉撒,我就是三头六臂也不够使。”蒲志菊紧跟着说道。
“好了好了,都说了明年会找。”蒲志华不耐烦地道。
“你们也真是的,小舅子要什么有什么,条件好得很,瞎操什么心,他要存心找,那还不是一抓一大把。”范国庆笑道。
“你以为在茶树上摘茶啊,还一抓一大把呢。”蒲志菊骂道。
“小的不听话,大的也是驴脾气,唉,”喝得微熏的蒲来福叹道,“要是你大伯能点头,你小姨多少也能轻松点。”
“这又关大伯什么事啊?”蒲志兰不解地问。
“可能是你茅大伯的主意吧,那劳冠美帮大伯介绍了个叫苟素云的,是她自己的表妹,人长得倒是蛮鲜亮的,年纪也不大,还不到四十,只可惜她在小时候生了场病,医生打错了针,成了哑巴。”芦仙萍也叹道。
“既然大伯不同意,就算了。”蒲志华说道。
“所以啊,你小子得赶紧找个女的回家,别老收不住心。”蒲来福嚷嚷。
“你们老不听我的,要是让阿华跟蒲玲成一对儿,多好啊。”袖手坐在暖笼上的范保珍插嘴道。
“太婆又来了,”芦仙萍忍不住笑道,“蒲玲那丫头如今都出嫁了,这话可不能再说了。”
“以前的那个叫节紫怡的蛮不错,阿华啊,把她找回来吧。”范保珍这话一说,蒲志华自个儿也忍不住笑了起来。
“大过年的闹什么心,车到山前必有路,缘份一到自然事成,说些顺心的事吧。”蒲山端起茶壶说道。
“就是,说说家里的收成吧,今年的茶叶应该卖得不错吧。”蒲志华问他大伯蒲爱东。
“嗯,比往年都要好,‘老头眉’你太公今年都炒制了将近四斤,这可是从来都没有的事。分给你的三两怎么没多久就听说没了,还把你三姐的那份给夺了过去,是不好贮藏么?”蒲爱东道。
“不是,我那不好贮藏三姐那就更不用说了,”蒲志华笑道,“是有几位朋友,对茶特别钟爱,和他们在一起喝过几次。”
“今年从广东来了位叫茹昊的采购商,是你介绍过来的吧。”
“茹昊?……哦,是,也是一朋友介绍的。”蒲志华想起来了,茹昊是在葛国强的牵针引线下认识的,一听说是“蒲氏茶”的后人,拼命的打听地址,蒲志华便给了他,“今年他来贩茶了么,都是些什么茶啊。”
“他也没说具体什么茶,只说是什么茶好要什么,你爷爷的‘碧海飞云’,太公的 ‘懒蚕儿’和‘猫儿脸’都弄了不少。‘老头眉’的事也是你跟他满嘴胡啐的吧。”蒲爱东笑道。
“他想要‘老头眉’么?”蒲志华惊道。
“可不是,死缠烂打,非得要弄些过去。”
“没给他吧?”
“废话,这茶怎能随便给的,家里人分都分不过来,你茅大伯才给了二两不到。”
“那就好,千万别随随便便卖给他,”蒲志华喜道,“下次他再要纠缠,你就说只卖与有缘人。”
“这还要你教?”蒲爱东白了一眼道,“万一推不过去,大不了腾出我那份,像当年卖给蒿爱国那样,让他出点高价。”
“大伯,现在不比当年了,那价怎么行,”蒲志华急忙说,“下次他再来要‘老头眉’,你就说看在他懂茶的份上,又是大老远的跑来,贱卖给他,也不多收,八十万一斤。”
一听孙子这么说,蒲来福差点没被茶给呛死,范国庆和蒲志菊也惊得嘴都合不拢。
“八……八十万?那还不把他给吓晕了。”蒲爱东不相信地道。
“要这么干的话,那分明就是在咱们脸上写上了奸商两个大字,可别砸了祖辈的金字招牌。”蒲志菊不满地道。
“就是要吓吓他,试试他的诚心,”蒲志华笑道,“二姐你是不知道‘老头眉’得来的难处,这个价也是值的,再说,你们都不了解情况,想得到‘老头眉’的人并非茹昊,窜掇他的另有其人。”
“你太公都一百零六岁的人了,再看看那又高又陡的金鸡顶,‘老头眉’天价也卖得。”范保珍倒是支持曾孙子的意见。
蒲来福父子和范国庆夫妇听范保珍这么一说,又见蒲山和蒲志蓉都不说话,心里猜想‘老头眉’定是得来不易的,也就没什么好说的了。
“好,就听你的,下次他再想要,我就拿这话堵他。”蒲爱东笑道。
“我在广东听说现在有人在茶叶里做假,掺色素,加化学用品,我们清溪的茶没出过什么问题吧?”蒲志华问道。
“说起这事,乡里的范书记倒是个有头脑的人,是个好父母官。”芦仙萍连连称赞道。
“是么?”
“唉,现在这人心啊也变了,乡风也没有以前那么淳朴了,被钱蒙了心的大有人在,”蒲爱东叹气道,“添色素的事倒是没听说过,但也有不少人图省事,往茶树上打农药,好在范书记狠刹了这股风。”
“都是些年轻人出外打工,好东西没学到,偷工使巧用奸耍滑倒是一个精。”蒲志菊恨声道。
“二姐不是在说我吧。”蒲志华转头问。
“可不就是说你,这倒不白痴,还知道好歹。”芦仙萍呵呵笑道。
“真是的,干嘛一棒子打死一大片,”蒲志华对蒲志菊不满地道,“你见过我偷奸耍滑么?”
“偷奸耍滑是没见过,花心耍流氓却是传遍全乡各村,要不然蒲玲那么好的姑娘也不会死心嫁了人。”蒲志菊不示弱地讥讽道。
“你这丫头,一张破嘴把不住闸嚼什么舌根子。”蒲来福骂道。
见二姐被爷爷骂得不言语了,蒲志华又问:“范尚恩是怎么刹住歪风邪气的啊?”
“哪家茶树打了农药,就叫人开着铲车去铲,连根一起拨。铲车开不上的山头,派出所财政所乡政府等等吃公家饭的,全部拿起锄头上山去刨。”范国庆连忙说道。
“那怎么知道谁家打了农药谁家没打啊,靠人举报么?”
“哈……,你一年也就回个次把了家,肯定没听说过‘茶农要吃饭,全靠有二范’这俗话吧。”芦仙萍大声笑道。
“这是什么意思?”蒲志华很是好奇。
清溪的茶除了蒲志华家的“蒲氏茶”之外,还有很多炒茶的,从癞头岭到牛角尖,从金丝坝到野狐坡,跑虎山每个山头多多少少都种有茶树,名气最大的“蒲氏茶”之下,比较出名的还有来鹤坪的“桂花熏茶”和金丝坝的“茉莉花茶”。虽然年轻力壮的大多出去打工了,但清溪乡仍是不少茶叶经销商的货源集聚地,每年销往外地的茶数以吨计,尤其是范尚恩来了之后,为了鼓励茶农种茶出台了不少帮扶措施,茶农们得益匪浅。
范尚恩为了维护清溪茶这张绿色名片,给全乡的茶农套了一个紧箍咒,严格按照国家施肥用药的标准颁发了一系列的种植要求,并成立了清溪乡茶叶协会,对全乡种植的茶树随时随地进行检查,一发现有违反规定用药的,茶树连根拨起,当场点火烤死,可说是斩草除根。
在检测哪家茶园违规用药方面,范尚恩有个很土很管用的办法,那就是靠鼻子闻。按理说用这么个土办法搁谁谁都不服气,凭什么你一闻就说我家打了药他家没打药呢,但就是没人对这办法有异议,因为闻茶的不是范尚恩,而是范保珍,这也就是“茶农要吃饭,全靠有二范”的来历。
“这样子的话,那太婆岂不是得罪了好多人?”蒲志兰听后不禁担心。
“都是为了维护咱们清溪乡的茶,有什么得罪人的,再说了,你太婆也不知道哪是哪家的,范书记先是领着协会的人,每个茶园的茶摘一些,放在统一的瓶子里,谁家的标上谁的名字。把你太婆请去之后,你太婆在一个办公室,政府的监察员和茶叶协会的人在另一个办公室,有一个专人负责向你太婆递茶的人,这人递过来的茶都是由协会的人随机从瓶子里拿出来的,他是不知道哪是哪家的,我们家里炒制的茶无论是金鸡顶、仙人伞、祭天坛的,还是你二姐夫从野狐坡拉来的,也都会被摘些样本去的,都按一个规定来办,也没谁有意见。”芦仙萍笑道。
“我都一百多岁的人了,还有什么怕得罪人的,”范保珍自己想想,也忍不住笑了起来,“没想到老了老了,还吃上了公家饭,闻个茶叶也能领工资。”
“哎呀,不得了啊,太婆,你都成国家干部了。”蒲志华抱着范保珍一双手笑道。
被蒲志华一打趣,一家子全笑了起来。
“太公,我那博导也是个好茶的人,这次回去我能带点好茶去么?”蒲志兰问蒲山。
“当然没问题,他爱喝什么茶?”蒲山问。
“有次喝过我带去的‘猫儿脸’,说是特别喜欢它那香味。”
“那就更没问题了,你茅大伯的车能装多少让你装多少,吓我一跳,我还以为你想要‘老头眉’呢。”蒲爱东难得地开起玩笑来。
“我肠胃不太好,‘老头眉’喝不惯,幸好没拿给他喝,要不然还真不好交差。”蒲志兰呵呵笑道。
“三姐,平时钱还够吧,要不然下次开始我再多寄点,听说读个博士挺花钱的。”蒲志华关心地道。
“呵,你以为博士都是几万几万往里砸出来的,我这读的是学历文凭,又不是你周围那些个官吏暴发户花钱买来的那种。”蒲志兰对他大伯蒲爱东眨眨眼,笑着对蒲志华道。
蒲志华见蒲志兰那神态,猜想她和大伯肯定有事瞒着他,便问:“不会是大伯一分钱都没寄过给你吧?”
蒲爱东佯怒地抡起拐杖笑骂道:“你个臭小子,有一千花一万,好似自己很会赚钱似的,不是你姐姐们,到时要有个花钱的地方,看你到哪弄去。”
“什么意思啊,打哑谜似的。”蒲志华不满地喃喃。
“问那么多干嘛,到时候你自然就知道了,”蒲爱东仍忍不住骂道,“你茅大伯好的地方不学,那大手大脚倒是学得快,你个败家子,财没他壮,气倒有他一样粗,几个外甥的压岁钱,一掏就是一人几百,真是稻草把戴草帽,愣充个大人。”
庆源市,蘧德衍家。
“我以为请我来吃顿饭,你能烧出个什么山珍海味来,大过年的就炒这几样家常菜啊,早知道这样,还不如在酒店订个年夜饭呢。”蓝东平看着桌子上的菜不满意地道。
“就我们三人,能吃多少啊,你老将就点吧。”蓝千雅笑了笑道。
“一个副市长一个副院长,怎么家里找瓶好点的酒都找不着啊,这些酒都是人家送的?也太寒碜了吧。”蓝东平继续挑刺。
“爸要喝什么酒,我下去买就是。”蘧德衍说。
“算了,就这吧,这么晚下去哪有的买,在等你这大忙人回家的档儿,春节晚会都放了大半了,人家卖东西的也要回家过年,早打烊了。”蓝东平想拿起酒瓶开酒,蘧德衍赶紧拿了过去自己开。
“你还想吃什么,我再去弄。”蓝千雅问道。
蓝东平见女儿难得这么温顺,想是她看在大过年的份上顺着他,便也没了脾气,摇摇头拿起筷子开吃了,毕竟是女儿难得出手的作品,再不好吃也得给点鼓励。
吃着吃着,蓝千雅突然泪流满面,蓝东平以为她觉得家里冷清,在想儿子,便故意道:“一顿饭我能吃你多少,就这么舍不得啊,一年到头吃餐你的饭,竟然心疼得流起眼泪了。”
“爸,不是那回事,她是在想阿翰那小子的事。”蘧德衍苦笑道。
“阿翰怎么了?”蓝东平急忙问。
“唉,难办啊。”蘧德衍长叹一声,把蘧临翰和他女朋友荀智英的事说了。
“你啰哩啰嗦说了这么一大堆,是说咱家的阿翰真的不喜欢女孩子?花冤枉钱养个女人,全是做戏给我们看,安慰我?”蓝东平惊愕地问。
“事实就是这样,看到他那落寞的样,我这心跟刀剐了似的,表面上有说有笑很阳光,其实我感觉得到,他活得并不开心,工作累不说,还压抑着自己的情感。”蓝千雅拭泪道。
“我一听到这消息,第一反应就是想去揍那小子一顿,但小蓝说他心里也苦,很可怜。后来静下心来想想,觉得也挺有道理,”蘧德衍蹙眉道,“说他不孝吧那也委屈了他,说他不正经吧他也没个不三不四的朋友,说让他去治疗吧千雅又说医学上没法治,唉,真不知道怎么办。”
“那你们有什么打算?”蓝东平放下筷子,一点胃口都没有。
“不知道。”夫妇俩异口同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