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顺安的手指戳在他胸口上, 一点一点让他远离自己。不去看他，或者说是赖得去看他，赖得去鄙视他。

“诶, ”欧文打掉他的手指, 不悦的在他肩上拍了一下, “我说真的, 你能不能给点反应。”

蒋顺安面朝欧文, 指了指自己：“来，你看我的表情。”

所谓表情，就是他的脸。

干干净净的一张脸。

带着黑眼圈, 眼睛还有血丝的脸。

欧文摇了摇头，在本来就没多大的办公室里打转：“哎, 大好的前途不要, 非窝在这种小地方。”

“你没资格说别人吧, ”蒋顺安喝了口水热，呼出的热气化作一口白烟, “还是说哪家餐厅看上你这个闲人了，愿意花钱养你。”

放下杯子，不等欧文说话，立刻又补了句：“不会你被哪个富婆包了吧？”

“呵呵，谢谢你看得起我。”

欧文笑笑, 优哉游哉躺会沙发上的时候还挺傲的：“能包养的人还没生出来。”

“真不害臊。”

“嘿嘿, 这叫自信。”

欧文躺在沙发上笑了会儿, 见蒋顺安不再损他, 便坐起身子, 理了理骚红的西装外套：“这回真是正经的了。”

蒋顺安看了他一眼，虽然觉得八竿子打不出他一个屁, 但出于那份塑料同事情，还是留了只耳朵在听。

“这太小了，连条腿都伸不开。”

“要不您坐到大街上去？”蒋顺安一拍桌子，恍然大悟，“哦，不行，您的腿太长，不小心容易被车压到。”

欧文捋直裤管看了一眼，在腿上骄傲的拍了拍：“腿长是事实，不过，现在说正事，别跑题。”

“知道。”

蒋顺安起身，背后小小的窗户里是落叶掉光孤零零的树枝，坐落的房屋紧挨在一起却没有什么生气，簌簌的风声带来几眼暗淡的萧条错觉。

拉上窗帘，伸了个懒腰。碍于某个部位的不适，动作没有太大，看起来别扭。

“就现在的流水和名声来说，店里是小了点。可好歹也开了七年，不，八年了，蓝岸已经是这的地标了，怎么能说迁走就迁走，再说别的地段也不见得能比这生意好。”

“你还是没懂我的意思。”

“不是迁走？”蒋顺安想了想，“你打算开分店啊？”

两家店都忙不过来了，还开第三家？

现在手头上又缺人，哪有这么多时间和精力再开一家新店。

连锁餐饮的想法是可以扩大蓝岸的规模和知名度，但这个想法本身并不适合蓝岸。

精英可以普遍，但不可复制。

蓝岸不是量化生产的流水线商标，这点欧文也不是不知道。不然，早在当初他就可以提出开分店的设想，而不是建议魏景荣开star missing，更不会撕裂魏景荣和钱云生之间的关系。

当然，他们俩之间的矛盾可能不是自己想得这么简单。

不管怎么说，自己是不会赞同这个主意的。

“你还是歇着吧，一家店已经够呛了，再来一家你是想让我们都战死在岗位上吗？”

“渍，不开窍。”

欧文看着他，像在看一个不争气的孩子，就差没直接喊声儿子了。

“我亲爱可爱的小公举，你好歹也是见过大世面的人，怎么格局还这么小。”

“大，你想有多大？”蒋顺安反问，“给你盖栋二十层的大楼让你伸腿够不……你不会是想成立公司吧？”

“终于说到点子上了！”欧文一拍大腿，双眼亮得跟灯泡一样。

“不，你，我，”蒋顺安一时接受不了这个冲击，缓了会儿才控制住了满嘴乱蹿的舌头，“你思维跳跃的太离谱了吧？”

“离谱吗？你不觉得这是个好得不能再好的点子吗？”

“是馊得不能在馊的点子，愧你想得出来。”

蒋顺安坐回椅子上，脸上还是茫然一片，看得出他还没从‘成立公司’的冲击中醒来。

欧文问：“开公司很难吗？”

当然不难。

这点自己可以拍着胸脯说。

如今成立公司很简单，说的直白点只要有人和一定的资金就可以申请成立公司。对魏景荣而言，这都是小问题，只要他想随时都可以。

关键是有这个必要吗？

成立公司是好，可以说是商家向上发展的必经途径。

但蓝岸真要成立公司就不能只做一个空壳，人员、场地、资金必须是实打实，来不得半点虚假。

问题还不止如此。

公司成立不可能立刻就获得收益，那就意味着要吃‘老本’，吃多久，吃多少都是未知数。

在算上两家餐厅的正常投入、成本开销，但凡资金流转出了问题，辛苦打拼的一切瞬间便会化作泡影。

到时候，就不是再来一个八年的问题。

但如果发展的好，却又是一片新天地了……

“诶，被吓傻了？”

蒋顺安回过神的时候，欧文正撑着桌面看着自己，一只手不停的在他面前晃：“情人节昨晚就过了，该醒醒了。”

“不是，”蒋顺安拍开他的手，利弊权衡不出个高低，“好好的你突然说要开公司，我脑子实在有点跟不上。”

“所以说，恋爱的人智商都不够用。”

蒋顺安无视他酸溜溜的嘲讽，问到：“你过年这段时间受了什么刺激吗？是不是有同学显摆自己有多少多少家公司，你眼红了？”

“如果真有，那他只会看到我的眼白。”

欧文拉了座椅，面对面的坐在蒋顺安跟前，一本正经的装逼：“我会告诉你star missing只是个实验，背后真正的目的就是成立公司吗？”

“你拿star missing做实验？”

逼格炸天的米其林二星餐厅只是个实验？

蒋顺安惊讶中充满了不可思议，欧文也不可思议，但不可思议的对象是蒋顺安本人。

“你嘴再张大点都可以把我活吞了，”欧文帮他拖住下巴，“很吃惊吗？”

蒋顺安点头：“恩，大吃一惊。家里摆满玫瑰花的时候都没有这么吃惊。”

“呵呵，一个是惊喜，一个是惊吓能一样吗？”

欧文笑笑，靠着座椅，少见的面露难色：“成立公司不是件小事，你以为我是来了兴致，随口说说的？”

蒋顺安瞅了他一眼，纠结的皱起了眉：“你这话说的，我都开始怀疑面前这个是不是本人了。”

“不是。”

欧文弯下身子，左右环顾一圈，神神秘秘的说：“告诉你，我也重生了。”

“去你的！”

话音刚落，两人同时笑出了声。

可笑过之后，房间里却忽然陷入一阵无名的低落。

“我的事魏景荣或多或少应该跟你提过一些。”

“是说过一点，”蒋顺安坦言，“反正我知道你除了喜欢游手好闲，还喜欢把自己整得神神秘秘的。”

“呵呵，前面那个是本性，”欧文说勾了下嘴角，“后面那个……被逼无奈。”

“打住，别把自己说的那么可怜，你这老谋深算的狐狸一流泪准没好事。”

“渍，”欧文想笑笑不出来，撑着脑袋靠在桌子上，“有时候你跟魏景荣真像，一点也没有人情味。”

“这叫夫夫相，”蒋顺安说，“一般人学不来。”

“是学不来，”欧文点头，“你家魏总刚开始创业那几年真是一点商业头脑都没有，前前后后欠下的债能逼得他跳楼，你信吗？”

这话应该不假。

虽然每次魏景荣提及的时候都是轻描淡写的一笔带过，但那时的他到底有多难熬，估计只有他自己才清楚。

“那你还帮他？”蒋顺安叹了口气，手在座椅的把手上轻轻摸着，“如果他那时没坚持下来，你不是也要跟着一起跳？”

“跳楼倒不至于，也许，我的结局会比他更惨吧。”

欧文慢慢笑了，只是笑中充满了黯然与惆怅，但仅仅停留了一瞬。

“好在他成功了，不然，我也没办法进行计划的下一步。”

蒋顺安看着他，说：“那就是star missing的诞生，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