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教室的路上, 祁砚仍旧觉得精神恍惚。

惊喜之余，更多的是感动。

他终于知道为什么自己第一次看见唐温就对她记忆尤深，因为她这个人从里到外的一切都是他一直向往期待的模样。

哪怕她从小就没有母亲, 可她有爷爷的疼爱和父亲的宠溺, 有沈长安的坚固后盾还有秦辽的疯狂玩闹。

等等。

都是他十几年的生活里, 期待却又没有的。

那个充满消极的家, 容易暴怒的父亲以及随时懦弱的母亲, 能够给他的除了家庭的完整感再也没有其他。

直到那天她出现了。

他想有个家，和她一起，生活里全部像她的家, 自私又胆小的幻想着。

他是在楼梯的转角处看见唐温的。

她身上穿着跟自己一样的校服，正坐在最上面的台阶上, 捧着脸垂眸发呆。

眼前突然落了一片阴影。

“糖糖——”

突然看见他, 唐温有些惊讶, 一想到自己本就是守在这里等他回来的，又揉了揉脸才站起来：“爷爷他没为难你吧？”

她没跟老爷子提过祁砚。

要不是刚刚老唐过来通知她说老爷子把人叫校长室去了, 还叮嘱了不让她跟着，她早就奔过去了。

她的担心让他欣喜。

祁砚动作自然的抬手揉揉她的头发，揉乱了再替她整理好：“没有，爷爷没为难我。”

临走前，还让自己有空去家里找他玩。

“那就好。”唐温松了口气。

之前她一直担心老爷子听说了她早恋, 会过来找他算账来着……

幸好, 幸好。

“那他……”她又想到了什么, 慌张问：“是不是说了什么让你别高考了跟我出国去这种话？”

说完, 自顾自的确定老爷子真的说了这种话, 当下就打算蹿出去追上老爷子说个清楚。

人刚跑到他身边，胳膊就被抓住了。

祁砚摇头：“没有, 爷爷没说这种话。”

末了，他还反过来去安慰她。

“你别担心那么多，爷爷真的没有为难我。”

唐温扭头盯着他的表情不放，脸上写满了怀疑。

双手搭在她的肩膀上，半推半就把人往教室领，一边解释：“不信你放学回去了问爷爷。”

现在还是课间，但是大多数同学都留在教室里没出去，俩人回座位拿了下节课要评讲的试卷放桌面上。

祁砚盯着卷首的红笔印，缓缓开口。

“高考过后，我陪你出去吧。”

唐温一时没反应过来：“去哪？”

他回：“国外，陪你读书，陪你学习。”

看她愣住了，他反而笑了。

眼底的暖意越浮越深：“唐温，爷爷已经认可我了，你以后摆脱不了我了。”

所以不管是读书还是出国，他都要一直跟着她。

唐温依旧发怔。

然后她突然眨了好几下眼睛。

就在祁砚以为她会惊讶的说“真的吗”的时候，她居然摇头了。

她摇头了！

“你不要一时冲动。”

她知道他心里一直有心仪的大学，并且一直在为了靠近它而努力着，她不能自私，不能因为自己的就让他放弃一直想去的大学跟着她出国。

她不能这么做。

祁砚盯着她沉默了。

正想说什么，老师从外面进来了。

他只能把话半道咽下去：“这件事我们放学了再说。”

天大地大上课最大，唐温点头默认了他的提议。

只是评讲试卷的时候她总是忍不住走神，根本没办法集中注意力。

刚刚他说的话，她能听出来他是认真的。

但正是因为他说的认真，反而让她觉得糟糕，她好像影响他影响的太过了。

她走神太过，连收拾书包都恍恍惚惚的不在状态。

祁砚实在是按耐不住了：“唐温。”他喊了一声，按住她准备背书包的手。

背包还张着大嘴巴没关好，她就打算往身上背了。

他掂了掂重量，把书包勾进手里：“你在想什么。”

唐温啊了一声。

他又问：“你刚刚一直在想什么？心不在焉的。”

想什么呢？

她老实回：“想你。”

“还在想要怎么说服我不要跟你一起出国吗？”

唐温没回，抿着的嘴角分明就是一种默认。

他继续说：“唐温，我已经越来越贪心了，我想一直跟你在一起，所以你别丢下我。”

“我没有要丢下你！”唐温立马反驳，直摇头，“我们都不出国，外面没什么好的！”

祁砚沉默了有好一会儿。

半晌，无奈的吐出一个“傻”字。

他摸了摸她的头：“你大伯一直在等你去帮她，你忍心拒绝吗？”

老爷子已经跟他分析过了这其中的利与弊，他觉得挺好的。

倘若没有这个条件就算了，可她明明什么都有，那些都不是她轻飘飘的一句我不想就可以拒绝的了的。

唐温固执说：“我可以过几年再去帮他。”

祁砚无奈的笑了：“你就这么不希望我跟你一起出国吗。”

这笑，多少掺了点别的意味。

“我不是这意思！”唐温面露惊愕解释道：“你不是一直有梦想的大学吗，怎么说也得……”

“糖糖。”他打断她。

她眨眨眼，示意他有话就直接说。

他垂眸看她，笑了一声：“我其实，还挺想出国的，只是从前还没敢提前考虑这么长远的事情罢了。”

言下之意，如果能有机会跟她一起出去，他其实一点都没有不情愿。

唐温一直到进了家门，还沉浸在他刚刚的话里思考着可行性。

她总觉得一切都开始偏离了自己原先设定好的轨道，焦躁之下盛满了迷茫。

她开始问自己，如果上辈子的轨道只是换了个方式还在进行，那她还有把握高考不会发生任何的意外吗？

上辈子，祁砚到底是为什么会选择在高考结束后自杀，难道真的跟她之前梦里梦见的那样……丢了准考证，导致少考了一门学科所以梦想破灭才……

唐温抓了抓头发，烦躁不已。

然后她突然想到了一个念头:

没准，这还真的是一个好办法！

她跳下床去楼下找老唐，想去把事情问的更加详细点。

她刚刚直接把自己陷入了死局里，她怎么就给忘了呢，祁砚只是想安安稳稳的考上心里理想的大学啊。

如果他们都考上更好的大学了呢？

那么在哪里，又能有什么关系呢？

想通了这一点，唐温突然就没那么烦躁了心里甚至还隐约多了几分小雀跃。

“祁砚！”她拨了电话给他，“我想明白了！”

她说：“我们一起考国外的大学吧，离大伯近一点的学校。”

对面没声音，她只能听见细微的汽车鸣笛声。

“你在哪儿？”

对面突然长呼一口气，祁砚说：“你下楼，开门看看。”

唐温蹦起来：“你在我家门口？”

她连拖鞋都没换，已经抓着电话开门了，两级台阶下，熟悉的那个人正同自己一样抓着电话放在耳边。

祁砚冲她挥了两下手机，顿了顿，又张开双臂做出迎接她的姿态。

唐温想都没想就扑了过去：“你怎么又回来了，不是刚到家吗？”

他抬手揉揉她的发：“我想你了。”

“我也是，我也想你。”从他怀里冒出一颗脑袋，眨着星星眼：“我刚刚在电话里说的你都听见了吗？”

他们一起考大学，一起出国，一起去找大伯。

“我听见了。”

“那你觉得怎么样？”

祁砚笑了：“我觉得非常好。”

他早就说了，只要跟她在一起，去哪里都没关系。

唐温破涕而笑：“那我们还参加高考吗？”她没忘记，这是他的心愿。

抬头望望天边，祁砚突然释怀的弯了弯嘴角。

他说：“别让我们的人生留有遗憾，无论结果如何。”

“糖糖，高考加油！”

唐温埋在他脖颈处咧着嘴笑，附和他说一样的话。

——“小媳妇儿，高考加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