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考临近，初三的学生们都笼罩在备考的重重黑雾中，篮球场上再也看不到严傲他们的身影，班级后墙黑板上的倒计时越来越少的数字仿佛背在了每个考生背上，压得大家喘不过气来，相比之下，纪心海却没有感到太多的压力，他是要直升本校高中的，只要好好调整心态去迎接考试就没问题，所以他有大把的剩余时间来“压迫”可怜的严傲学习。

其实以严傲现在的成绩并不需要小学毕业时那种魔鬼强化辅导，纪心海也挺奇怪，这三年严傲上学也不再像小学时那么吊儿郎当的，虽然严傲对学习仍旧没太大兴趣，但是却一直努力让成绩保持在班上游尾巴的部位吊着，总感觉岌岌可危却总也没掉下去，这就算是很不容易了。

“小学毕业那段时间简直就像噩梦一样，每天一闭眼睛都是成堆的练习题，然而这还不算什么，最可怕的却是那种要被你抛下的感觉，所以再也不想重来一次了。”严傲埋首在一沓练习题中，头也不抬地说。

纪心海趴在严傲前排座椅的椅背上，看着严傲头顶上一个小小的发旋儿，严傲的话就像是一块甜甜的糖果贴在心口上，纪心海忍不住撅起嘴轻轻吹了吹严傲那个小小的发旋儿。

“别闹，还有好多没做呢。”严傲扒拉扒拉头发，“要说真是不公平，怎么你就能这么悠哉地等考试，而我们就要在这如海洋般的练习题中苦苦挣扎，简直快要窒息了。”

“那你可以不用这么玩儿命啊，以你的成绩就算考不上一中考一所区重点的高中也没问题，这样你就可以脱离这苦难的海洋了。”

“那怎么行？你是铁定要上一中的，那我当然也一定要考一中了。”

“为什么？”纪心海不明白。

“为什么？”严傲抬起头，一脸疑惑地眨巴眨巴眼睛又一头扎进卷子里，“哪有什么为什么，本来就应该是这样的啊。”

纪心海笑了笑，原来他们彼此要在一起是根本不需要理由的，而是那么理所应当，没有疑问的事情，这个傻小子，从来没有那么多弯弯绕绕，一直坦荡地让他心疼。

中考结束在一个炎热的下午，纪心海走出考场，看到阳光下挥舞着双臂笑着向他跑来的严傲，那种自信的笑容已经说明了一切，阳光照得纪心海微微眯起了眼睛，他知道，他们依然可以在一起。

纪心海他们班考上一中高中的并不多，算上他和严傲也只有四个人，三年的时间仿佛在一瞬间就过去了，毕业典礼之后，纪心海他们班上的同学一起去吃了饭，然后浩浩荡荡地拉队到KTV，包了一间VIP房开始狂欢。

因为纪心海不喜欢唱歌，而严傲是出了名的五音不全，唱歌好像魔音穿耳，为了避免大家的耳朵遭到严傲魔音的毒害，纪心海和严傲被一起拉到一个小桌前玩儿游戏，最原始却总也玩儿不腻的真心话和大冒险。

严傲今天有点儿倒霉，第一个就被中枪了。

“严傲，你的初恋是谁？”班长首先开问，而女孩子提出的问题似乎永远都脱不了这些方面。

“初恋？”严傲的眼前猛地跳出周晓晓那张脸，嫌弃地一皱眉，真是可惜啊，他昔日的梦中情人早已经随着时间地流逝变成了他避之唯恐不及的讨厌鬼，“就一个讨厌的小胖妹而以。”

“天啊，严傲原来你的品位这么特殊。”大家惊呼。

严傲冲纪心海挤挤眼，纪心海回他一个白眼儿，心说这人可真不大度。

“噗，怎么又是严傲中枪！”

严傲看着手里的牌，苦着脸说：“你们确定没有合起伙来整我吗？”

“咳咳，下面这个问题比较劲爆，因为有神秘人物爆料，所以严傲你必须回答！不许否认！不许撒谎。”南风一脸严肃地对严傲说。

严傲被他这话说得后脊背直冒凉气，爆料？原来他也是一个有料可爆的人啊？

“严傲同学，请问你的初吻是什么感觉？”

这话一出，很多人两只眼睛开始噼啪噼啪冒光，直说严傲是深藏不露，连初吻都有了。

纪心海有些莫名地看着脸红的严傲，严傲有女朋友了吗？怎么从没听他提过。

“我靠这是谁啊这么八卦！什么初吻啊，谁知道那个女生打哪儿冒出来的，今天下午忽然把我叫到学校后面的小树林里，先是莫名其妙地和我告白，然后扑过来就亲，我说你们女孩子现在怎么都这么豪放？吓得我还以为碰到女流氓了，没想到还被别人给看到了。”

“你别转移话题啊，说！是什么感觉？”南风穷追不舍。

“什么感觉？一个字：疼。”严傲干脆地说。

大家都有些不解，面面相觑。

“靠！她扑过来之前没瞄准好，牙齿磕我鼻子上了！疼死了！”严傲摸摸鼻子，忿忿不平地说。

“噗！”几个人嘴里的饮料猛地喷了出来，纪心海也险些被嘴里的西瓜呛到，心说真是悲催的初吻，估计够严傲回味一生的。

又过了两轮，枪口又指向了纪心海：“纪心海，请问你第一次春梦的对象是谁？”

严傲几个男生的脑门儿都忍不住开始冒汗，心说这个世界是怎么了？这帮女生实在是太彪悍太恐怖了，这种问题都问的出来，都忍不住同情地看向愣住的纪心海。

严傲对这个问题其实也挺感兴趣，心说还真不知道小海有没有暗恋的女生呢？也没看他偷偷看过小电影，哎呀呀这家伙该不会就是传说中的那种闷骚型吧？

大家都一脸期待地看着纪心海，纪心海微微一愣后却很快恢复了自然，笑着摊摊手：“我选大冒险。”

“嘁。”大家失望地叹气，纪心海这么做明显就是回避问题，大家心里就更好奇了，不过纪心海不说他们也没有办法。

这个小小的插曲很快就过去了，严傲却觉得有点儿不是滋味儿，一想到小海心里可能会偷偷暗恋某个人还有可能想着那个人做了春梦他就觉得很不舒服，却想不透为什么不舒服，最后觉得应该是因为自己和小海之间似乎有了秘密，从小到大自己什么都摊开在纪心海面前，就连第一次偷偷摸摸紧张兮兮地看小电影也是拉着纪心海一起，晚上遗精之后还拎着内裤神神秘秘地给纪心海看，但是纪心海却藏了这么大一个秘密没有告诉他，严傲觉得不公平。

“小海，你喜欢周晓晓吗？”回去的路上，严傲忽然问纪心海。

“晓晓是个挺有才气的女孩子，我很欣赏她，但是并不喜欢她。”纪心海坦言。

“那，你有喜欢的女生吗？”严傲继续追问。

纪心海沉默，脚步渐渐慢了下来，严傲有些奇怪，也停住脚步看着他。

纪心海的目光在月光的照映下显得并不清晰，沉默良久才缓缓说道：“我不会喜欢什么女生的。”

严傲是个粗性子，不可能往深处去细琢磨纪心海这句颇有深意的话，只是觉得从刚才开始一直郁闷的内心一瞬间豁然开朗，浑身舒爽：“那你刚才为什么要回避问题？”

“如果我说没有，你认为他们会相信吗？”

“对啊，那帮女生太可怕了，哈哈！太可怕了！”严傲心有余悸地笑道，“幸亏咱们一看情势不对先撤了，不然指不定还冒出什么诡异问题呢。”

纪心海听着严傲那爽朗的笑声，他的严傲一直都是这样的，快乐的没心没肺，坦坦荡荡，而他呢？

一直把一个秘密深深地埋藏在心底，那是一个也许永远都不能被拿出来摊开暴露在阳光下的秘密，只能任它一点点地烂在心底。

他永远记得那个寒冷的早晨，十四岁的男孩儿红着眼睛偷偷地躲在卫生间，用力搓洗着内裤上残留的污秽，仿佛那是世上最肮脏的东西，寂静的屋子里似乎能听到他狂乱的心跳，那是男孩儿第一次遗精，梦境中，他亲吻抚摸着和他一起长大的男孩儿，直到从那可怕的睡梦中惊醒，冷汗染湿了身下的传单，从那一刻开始，纪心海知道，有什么东西偏离了它既定的轨道，而他却没有力量去改变，只能顺着那条脱离大路，充满荆棘和困惑的小路越走越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