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谅我舍不得
作者:宛拙 | 分类:现言 | 字数:23.9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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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迷乱
薄雾般的的窗帘透进些许曙光,安安坐起来,头那样的沉重。她就在倩玲家的地板上坐了一宿,靠在墙边睡着,梦见外婆也梦见罗振锋还有妖艳冷酷的陈倩玲……混乱而迷离,睡梦中也都是泪水。
“睡醒了吗?今天外婆入葬,准备准备走吧。岑乔生待会要来接我们。”倩玲已经从楼梯上走下来。她化了妆犹如套上一个绮丽的面具,昨夜的憔悴一扫而空。她穿一袭黑衣,脖子系了一条白色的丝质围巾,围巾的角上绣着一朵桃红色的睡莲。她将头发盘在头上,露出洁白修长的颈项,不得不承认倩玲有种勾魂摄魄的美丽。
安安,走到厨房的水池旁用水冲了把脸,神志稍微清醒了一点。她刚想想拿外衣,那紫色的羽绒服却被倩玲抢先扔到一边,“你穿这个。”她递过来一件灰色的羊绒大衣。安安顺从的穿上,只觉得喉咙灼热不已,无力再和倩玲说话。
走出大门,看见岑乔生的车已经停在小区门口。他坐在驾驶座上抽烟,侧脸冷峻而木然。倩玲走到车边直接上了副驾的位置,安安拖着沉重的步子坐到了后座。
乔生把用黑色丝绸包裹的骨灰盒递给安安,安安在接过的一瞬间百感交集,昨夜,她才知道外婆真正的死因。她轻轻摩挲那黑色丝绸上的金色菊花,那是她亲手绣上去的,泪水顿时如雨而下。
“怎么了?”乔生回过头来问。
安安立刻擦去泪水直摇头道:“没事,我们走吧。”她不想在外婆面前流眼泪,她想让外婆知道现在的自己很好也很坚强。
倩玲递了一个瓶子给乔生,脸上露出柔和的微笑:“我在加拿大帮你带的,对你的胃病有好处。”安安很少听到她用这样真挚温暖的语气说话。
乔生看了她一眼,“不要玩了,我只想要回我的东西。”他语气仿佛凝着冰,眉头微蹙,头也不回的开他的车。
倩玲摇下窗将手中的药瓶扔出窗外,安安看见倩玲的侧脸有倔强和愤怒,眼中却闪着泪光,她那消瘦的肩膀被窗外的风一吹,好像风中的枯瘦树枝不停的颤抖。
过了一会她缓和过来,已经是脸上堆着戏谑的笑意,“岑乔生,你要的东西今天晚上上我家来拿,我还给你。”
“可以,我希望你不要再耍花样。”乔生冷冷的道,“否则,我不会放过你。”
“你吃了我吗?”倩玲咯咯的笑,“你如果有种,浅浅死的时候就该吃了我啊……”倩玲虽然在笑,但是声音还是禁不住轻颤。
一个急刹车,安安的身体急剧向前倾去,她抱紧外婆的骨灰,自己的头却撞上了前面的座位。只见乔生右手抓住倩玲的前襟,似乎像老鹰抓小鸡一样将她抓起来,“你不要再跟我提浅浅,你还有什么资格提她!”他暴怒了,额前全是青筋,脸色和纸一样白。他的嗓子暗哑却有十足的威慑力,这让安安心咚咚直跳。看样子他好像要杀了倩玲一样。但是安安分明看见他眼里一丝压抑的悲苦,但是那悲苦即刻便被怒火盖过。“你有资格吗?我告诉你,你如果再耍花样,我就杀了你。”他将倩玲重重的甩在座位上,重新发动了车子。
安安的心还是砰砰直跳,她不知道他们之间发生的事情,浅浅是谁?她看见倩玲靠在位子上没了声响。车外有闷雷响起,乌云盖顶而过,云层后面大概蓄着满满当当的暴雨吧?冬天的雨总让人感觉特别阴冷。她望着窗外灰色的一切,无所适从的紧紧抱住外婆的骨灰盒。
外婆的葬礼很简单,细心的朱伯准备了几束雏菊和鸢尾。墓碑上是一张外婆年轻时的烤瓷照片,巧笑倩兮,明眸善睐。
安安在外婆的遗物里发现了这张照片,没想到外婆年轻的时候竟是这样的美人。她选了出来做了遗像,要将外婆最美的一面留在世上。
大家一起在坟前鞠躬,外婆的一生就是一个悲剧,无望的等待一个永远不会回来的男人。那么坚韧,那么执着,实际上是那么痛苦的过着每一天,全是等待的希望支撑着她生活了那么久。如倩玲所说,外婆并不是那么淡定的一个人,她才是最最可以为感情牺牲一切的人。这些天发生的事,让安安突然间长大,终于清醒的知道,从前依赖外婆的日子彻底告终。从今以后要靠自己,也只有自己了。
下午乔生跟倩玲去拿东西。安安不知道乔生急于要回的是什么,一定是特别重要的。不然不会让冷静的他屡次失控。
明天就是礼拜一,她第一天上班。所以今天一定要去买几件比较正式的套装穿。她来到本城最繁华的步行街。人们接踵摩肩,虽然春寒料峭,安安竟觉得有些热。真没有想到有那么多的人,每家商店都挤得水泄不通。安安这才想起,今天是三八妇女节,商家搞活动。她不免有些气馁,因为还是不习惯往人多的地方挤。她在街上走了一圈没有找到适合的衣服。要么就太贵,要么就太挤。
“小姐!”突然有人拉住她的手臂。安安回头,只见一个中年女人。波浪卷发,圆圆的脸,眉目有几分熟悉。一时间也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
“不记得我了?”她笑容满面。“你在我店里买过帕子的。”
原来是“玥帛坊”的老板娘。安安恍然,对着她笑。
“今天真热,我还想出来买点什么便宜货。谁知挤得累死了!”老板娘额头湛着汗珠。“我店就在前面左拐的马路上,去坐坐?”
“不了,我还要去买些东西。”安安笑着拒绝,她实在是怕和陌生人敷衍。
“怕什么?”老板娘笑道,“我可不是男人,还怕我吃了你。看你口干的,去喝杯水吧。”说着就拉着安安往前走。没有料到她这样热情,安安只能跟着她走。
店里有几个客人在买东西,老板娘直接把安安请到后面的办公室。办公室很小,只有一个桌子和一个电脑。角落里有一架缝纫机。
“这是今年的新茶,苏州的碧螺春。我觉着太淡,你尝尝!”老板娘帮安安泡茶。从前面店堂里依稀传来古琴的声音,很清雅。
安安喝了一口茶,入口味苦,回味甘甜。“味道不错!”她记得外婆喜欢碧螺春,每年春天都托人捎上一些。
“据说要千儿八百的一斤呢。”老板娘今天穿了件桃红色的毛衣。她皮肤白皙,虽然脸上的皱纹掩盖不了她的年纪,但她总是精神奕奕的让人觉得爽利舒畅。“你叫什么?难不成我还一直叫你小姐!”她给自己也泡了杯茶,在安安身旁坐下。
“易安安,你叫我安安吧。”安安微笑。
“我叫许玫,你叫我玫姐好了。……上次你说会刺绣,是真的吗?”玫姐问。
“会一点。”安安道。
“你不是说可以绣和那天你买走的帕子一样的手工吗?”玫姐道,“如果是真的,我想请你来帮我。”
“可以是可以,但是明天我就要上班了。可能没有那么多时间。”安安有些心动。但是刺绣这些微薄的收入怎么够她在这个城市独立生活呢?乔生的公司固然要去,如果可以多一份兼职,那就更好了。
“我又不要你天天上班。你在家里绣也可以的。只要有你买走那块帕子的水准我就收。得的钱,咱们两分好了。”玫姐点了根烟,她的手指倒是挺长。手上很多皱纹,想必生活得也很操劳。“现在像样的东西少,要么贵得吓死人!名家的作品我也受不起,我这店也供不起那样的佛。像那天那样好的货再也没进到过,唉……”
“行!我有空就绣点给你瞧瞧。”安安打定注意。生活在这座城市,哪里不需要钱?街上奔波劳碌的异乡人也是为了可以在这里安个家。
两人闲聊到傍晚。安安抵不过玫姐的热情相邀,吃了晚饭才回家。
晚风里又有点冷,地铁站依然拥挤。有人浓妆艳抹的开始夜生活,有人行色匆匆下班往家赶,孤独的感觉又开始了。即便在如此热闹的环境里,安安依旧感觉孤单。
地铁到站后还要步行二十分钟才到朴竹园。有的时候时间和金钱真的可以互换,打个车五分钟不到。但是要花费十元,安安实在不舍得。这样也挺好,即锻炼了身体,也省了钱。
朴竹园是她喜欢的,空气清新。多是植物的味道,宜人、静心。走到乔生的房子前面,窗口一片漆黑。她不由舒了口气,其实希望家里没有人。她可以早点回房,她嘴角一扯轻笑了一下。自己对自己说:易安安啊易安安,现在不在东北。不要这样自闭下去!一边打开了门。
一开门,一阵狂风吹来。安安吓了一大跳,对面院子的窗户没有关。白色的窗帘迎风起舞,像只巨大的鸟。她来不及多想,急忙跑过去关门。难道早上走的时候忘记关了?回过头才发现满屋的狼籍,乔生的西装、衬衣、领带胡乱被扔在地上。还有两个空了的洋酒瓶子兀自在地上打滚……
恐惧的感觉一闪而过,转头发现沙发上赫然躺着个人。她屏住呼吸,仔细一看竟是乔生。他只穿了一件背心,手臂和背部都裸露在外面,整个身体趴着。他男性化的线条一览无余,安安略微有些尴尬,又担心他有事。只能走到他身边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乔生!”他却毫无动静。安安吓了一跳,手指触碰到的地方灼烫无比,他发烧了!而且温度很高。
安安慌了神,双手拉住他的手臂唤道:“乔生!乔生!”她用力拉他,乔生动了一下,缓缓转身。他眉头紧皱,微光里,安安看见他眯着眼睛,脸色潮红。
“你发烧了。去楼上睡吧。”安安用力想将她拖起来。
突然,手腕一紧。安安身体不受控制的向前冲去,她来不及惊叫,已经被乔生拉进怀里。他反身将她压在沙发上,动作敏捷如豹。
安安头一阵晕眩,已经被乔生压在沙发上。她的手腕被他紧紧箍着,挣扎不开。而乔生,漆黑的眸里透着伤痛、柔情、迷乱……太多安安读不懂的东西。安安无暇分析,慌乱地挣脱,但完全徒劳。乔生的手臂犹如铜墙铁壁般使她无法移动半分。
“你还要走吗?”乔生专注的凝视安安,声音沙哑。双臂越收越紧,他的身体压在安安身上使安安窒息。安安的心仿佛要破口而出,脑子一片空白,乔生的身体那么的滚烫,她惊惧得不知如何是好。
乔生的额头轻轻抵上她的额头,滚烫的温度让安安惊恐无比,浓重的酒气扑鼻而来。
“放开我!”安安用尽力气喊叫,用力挣扎,双手终于挣脱他的掌握,握拳抵在他胸前。头用力往旁边一侧。乔生的头落在她肩上,他下巴上的胡渣刺得她脖子生痛。他的手轻轻抚摸着安安的头发,“歆裴……歆裴……”他低唤,声音低沉却温柔。安安的心一荡,停止了挣扎。乔生的语气是那么的缠绵悱恻甚至带着低低的哀求,平时他是多么冷峻严肃的人呵!此刻他的声线钻到安安耳中,安安的心竟有一丝扯痛。
歆裴?歆裴是谁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