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扬不是故意要一直瞒着沈兴, 而是瞒着瞒着就把这事给忘了。

好在这也不是多么关乎两人感情信任问题的大事，当着陆庭的面，沈兴也就只是说了那么一句, 没打算追究的, 倒是陆扬, 也不知道为什么心虚得要命, 罗里吧嗦解释了一通。

原来这套房子是陆庭名下的房产之一, 最开始陆扬怕实话实说沈兴不愿意住进来打扰，便说了个谎，说这是母亲的好友的房子。

不过每个月交租倒是真事, 陆庭不想把陆扬娇惯成一个只知索取的富二代，便开了个折扣房租价, 所以沈兴每个月交给陆扬的钱最后也都真的是交到了房东手上。

陆庭并没有留宿, 而是预订了附近的一家酒店, 据说明天一早就要坐动车到S市转去HK，处理生意上的事务, 处理完后就回美国了。

本来沈兴说要把陆庭送到酒店的，但陆扬坚持自己一个人送就可以了，强行让沈兴留下来看家。

开什么玩笑，自家母亲就是坑儿子专业户，她跟沈兴多待一秒, 他就多一分危险！

“放假了的话, 就让陆扬带你来我们家玩吧。”走到门口的时候, 陆庭回头笑着对沈兴说道, “虽然已经看过照片了, 但Felix也想见你一面。”

沈兴愣了下：“照片？”

陆庭善意地提醒道：“就是你和陆扬的一张自拍呀，去年你刚搬进来的时候照的。”

“……”沈兴把视线转向心虚的某人, “你到底把那张照片传给了多少人。”

陆扬假咳嗽了两声：“我说过要给房东阿姨看的啊。”

沈兴微笑道：“那KK和狼叔呢？”

“……”陆扬赶快转移话题，“妈，你快走吧，多留一秒就多坑我一秒。”

“小白眼狼。”陆庭骂了一句，“那我走了，沈兴，下次见。”

沈兴道：“阿姨再见，路上小心。”

“哎呀，怎么还喊我阿姨呢。”陆庭笑道，“我不都说了吗？你现在就是我的二儿子了。”

沈兴脸一红：“……妈。”

陆庭：“乖。”

陆氏母子出门后，沈兴躺在沙发上，只觉心脏砰砰直跳。

陆庭的鼓励萦绕在他的耳边，对方举手投足间的优雅气质与注视着他时的透着包容的温柔目光给他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那就是……陆扬的妈妈。

沈兴从小缺失母爱，自被法院判给父亲抚养后，几乎就不曾见过亲生母亲了。

他甚至有些记不清母亲的样子了。

只是依稀记得，印象中母亲在他面前总是不苟言笑，沉默寡言，然而在离开家的那一天，却温柔地抚着孕育新生命的小腹，微笑着奔向新的家庭。

那一个，没有他的家庭。

真羡慕陆扬，有一个那样豁达与能干、又爱着他的母亲。

——但是从今天开始，那也是他的妈妈了。

今天一天实在发生了太多事，沈兴躺在沙发上，竟不知不觉就睡着了。

直到陆扬把陆庭送了回来，他才被叫醒。

“不要在这里睡，会着凉的，洗漱完回房间睡吧。”陆扬伸手抱了抱他，“对不起，我妈性格就是那样子的，我也不知道她会直接杀过来，应付她很累吧？”

沈兴望着陆扬，不自觉地伸出手抚了抚对方的脸庞：“一点都不累，能见到她我真的很开心……你们母子俩可真像啊。”

“像？其实我也就只有眼睛长得像我妈，其他据说都更像我生父一些。”

沈兴笑道：“我说的是性格。”

都一样坦率，一样豁达，一样理性。

又一样的，如此温柔。

“哈？”陆扬的表情看起来甚为不满，“她的性格那么恶劣，我哪里和她像了？！”

之后他又絮絮叨叨地数落起过去陆庭专业坑儿子的历史，一脸愤愤，发誓下次再上当的话自己就一个月不吃肉。

沈兴只是听着，笑而不语。

等陆扬说完了，沈兴突然：“今天，筱筱回复我了。”

“啊，哦。”话题转得太快，陆扬过了两秒才反应过来，“事情是她捅出来的，她要是再装死装失踪，那这队友可就坑大了。”

沈兴沉声道：“她跟我说了夏晚的事情……很多，我不知道的事情。”

陆扬敏锐地察觉到了怀中人语气的变化：“什么事？”

沈兴靠在他怀里，把今天梁筱在语音里跟他说的东西，一五一十地告诉给了陆扬。

纵是一直把夏晚视作眼中钉肉中刺的陆扬，听完后都忍不住飙了一句脏话。

陆扬骂道：“这个公子汪洋，真特么太恶心了！看准了夏晚年纪轻胆子小，没钱没势没法子报复他，就这样对一个未成年肆意妄为？简直禽兽！”

沈兴握紧了拳头：“别说晚晚了，就算是现在的你我，也没什么法子能整到他，毕竟隔着层网络，而且还要顾及晚晚的名誉和心情，不能把这件事揭出来。”

确实如此。

陆扬叹了口气，转而道：“不得不说，梁筱今天反击得漂亮，你看到了吗？”

沈兴道：“嗯，看到了。”

“被我妈忽悠去机场无聊的时候我看了看微博，现在情势已经好多了，矛头渐渐都指向了人渣汪洋，就看他接下来怎么澄清了。”陆扬说，“反正不管怎么样，我和你算是洗白了，因为在KK和狼叔发博后，陆陆续续又有好几个其他剧社的出来为我们证明。”

“证明？”沈兴倒不知道这件事。

陆扬说：“嗯，我记不得全部名字了，只记得最先站出来的是西风半起的一个妹子，说曾经是咱们今宵酒醉的，叫做风声随其，你有印象吗？”

沈兴点头：“有的，那是曾经CV部的一个萝莉音妹子。”

陆扬搂着他肩膀的手紧了紧，凑上去在沈兴额头上落下一吻：“所以说啊，得道多助失道寡助，虽然现在没有办法治那个人渣，但一步一步来，总有让他身败名裂的那一天。”

沉默了一会儿，沈兴突然道：“其实，也不是完全没有办法。”

“嗯？”

“我……拜托了以前的一个同学去黑公子汪洋的电脑，他说一周内给我结果。”

“……”陆扬感觉自己深深地受到了伤害，放开了沈兴，“沈先生，你是质疑我的专业水平吗？”

虽然并不是说每个打代码的程序猿都会黑电脑搞病毒研究信息安全，但是！

沈兴竟然连问都没问他，就直接找了别人！

让他这个名校毕业的归国学子情何以堪！

沈兴赶忙安抚道：“不是不相信你，只是不想你卷进来被抓到把柄而已。”

陆扬哼道：“你就是不相信我！只有技术不好的人才会留下把柄！”

沈兴像哄小孩似的：“我相信你我相信你，我们家陆先生技术最好了好吧。”

陆扬变脸如翻书，转眼就放晴了：“真的觉得我技术好？”

沈兴道：“恩恩，技术一流。”

“既然如此……”

陆扬舔了舔嘴唇，然后出其不意地就把沈兴扑倒在沙发上，凑到对方耳边，压低声音缓缓道：“这么好的技术，配不配天天拥有呢？”

之后，沈兴被吻得气喘吁吁的时候才猛然意识到——

此技术，非彼技术啊亲！

*

正如沈兴所料，像公子汪洋这么龌龊的人的电脑，一定藏着不可告人的东西。

孟凡在成功入侵公子汪洋的电脑后，抓取到一个TXT文档，里面专门存放记录着公子汪洋所有的小号和密码，既有微博豆瓣的，也有企鹅微信的，还有论坛贴吧的。

沈兴依次登录上去看了看，真所谓大开眼界。

可以这样说，这个TXT，就是打开公子汪洋黑历史的钥匙。

“北妄黑料小扒手”这个微博号也在其列，而且沈兴发现，其他有好几个号竟也都是用来抹黑同行的。

对象各有不同，时间最早的甚至能追溯到沈兴还未入圈那会儿。

也就是说，精分踩人这种事情，公子汪洋不是第一次做了。

甚至还有两三个号是精分成他自己的亲友铁杆粉。

不过更令沈兴目瞪口呆的是，这里面还有两个号，是公子汪洋专门用来约炮的。

一个企鹅号，一个微信号。

登陆上企鹅号的时候沈兴忘了隐身，还没五秒右下角就有头像闪动，点开一看才发现是无比露骨的约炮消息，语气亲昵，似乎和公子汪洋已经一回生二回熟约了不止一次了，见沈兴这边迟迟不回复，对方还十分大胆地发了张香艳的照片。

照片里女人没有露脸，只是穿了件黑色镂空蕾丝BRA和内裤，无论是款式还是姿势都无比性感。

——而下一秒，笔电就被偶然路过的陆扬“啪”地合上了，然后不问青红皂白地把沈兴拖上床狠狠不可描写了一顿，直到逼得沈兴不得不含着眼泪抓着床单发誓自己以后绝对一条路弯到底、绝不半途而废为止。

就这一经历而言，沈兴和陈东耀还真算是难兄难弟。

“郑陌说剧组不会受公子汪洋那件事影响，《来日方长》已经在改剧本了。”第二天休息，陆扬拿着手机凑到沈兴身边，“怎么，还在生气？”

沈兴不想跟他说话。

陆扬蹭了蹭他：“对不起，我错了，我不该没把事情问清楚就瞎吃醋。”

沈兴仍然不想跟他说话。

“唉，怪我，一时冲动，让沈先生的身体受苦了。”陆扬的手又在沈兴身上不安分起来，“但沈先生不也很爽吗？叫得来声音都哑了，性感死了。”

沈兴耳朵一红：“你给我滚！”

然而某人还不知羞耻地拉长声音道：“亲爱的，我滚了后谁来伺候你啊。”

“……”

瞅我把你给惯的！

赶在沈兴发威之前，陆扬立即话锋一转：“从那个人渣小号薄里挖出来的锤已经放出去了，够让他在圈子里彻底臭了，况且他还顶着小号各种花样黑浮生殿，现在也没组织可以帮助他了……不过光是网络上身败名裂也还能砍号重来，所以我小小地锦上添花了一把。”

沈兴看了他一眼：“你干了什么？”

陆扬嘿嘿道：“和很多网络暴民一样，一言不合就开始人肉。”

“……”

“然后把他的这些污点，简单整理了下，发到了他的工作单位。”

“……”

“短信和公邮都发了哦，前者应该只有负责人看得到，后者嘛，就不清楚了。”

“……”

陆扬笑眯眯道：“怎么了，沈先生？难道你在酝酿着如何谴责我？”

“不，”沈兴衷心道，“我只是想说，其实你的性格比你妈还恶劣。”

陆扬打死都不承认：“我哪有那么坏！”

“不过我就喜欢你的坏。”沈兴调戏般用手指摸了摸陆扬的下巴，低声道，“让我们一起同流合污吧。”

“！！！”

被沈兴的这个“同流合污”撩得不行，陆扬嗷呜一声，欺身压倒了沈兴。

然后通过身体力行，解释了他所理解的同·流·合·污。

事后，沈兴枕着陆扬的手臂，突然开口道：“陆扬，筱筱跟我说，她其实骗了我。”

陆扬一边爱不释手地摸着爱人柔软的头发，一边慵懒道：“嗯？”

“她说她大学后试图找过夏晚，本来没有抱什么希望，但没想到在人人网输夏晚的名字后，在那么多叫‘夏晚’的人里，找到了晚晚。”

“然后呢？”

“但筱筱说她不敢给晚晚发消息。”沈兴轻声道，“筱筱把晚晚的人人主页发给了我，我点进去看了。虽然不知道晚晚是怎么熬过来的，但起码现在看来她很幸福，笑容灿烂，朋友成群，同时还有一个爱她的男朋友，她的所有动态都是有关三次元的，没有一条和二次元有关。”

虽然并不想听沈兴在这个时候提起这个人，但陆扬还是默默听着。

“看完她的所有动态后，我和筱筱一样，退缩了，不敢和她联系。”沈兴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无论是今宵酒醉还是我们，都是她尘封的过去，我不想去冒昧打扰她现在快乐安稳的生活。”

过了几分钟，见身旁那人没有回音，沈兴试探地问了一句：“陆扬？睡着了？”

“没有。”陆扬把下巴抵在他的头上，垫在下面的手紧了紧，把沈兴拥进怀中，“只是想起我前两天刚补了梁筱写的《来日方长》，发现里面有两句话特别适合你。”

“什么？”

“该放下的回忆就该潇洒放下，该记住的情谊就应念念不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