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巧好巧, 我出柜的时候也是这么跟我妈说的。”

望着眼前这张笑眯眯的俊脸，沈兴完全愣住了。

他瞪大眼睛，怀疑自己出现了可怕的幻听：“你……说什么？”

陆扬微笑着：“我说‘好巧好巧’。”

沈兴急切道：“下半句！”

“我出柜的时候也是这么跟我妈说的。”陆扬语气如常, 就好像此时他跟沈兴聊的是明天吃什么之类的事情, “我跟我妈说, 我应该是个gay, 因为我发现自己喜欢的人是男生, 让她别费心给我介绍女朋友了。”

“……”

“喂，沈先生，还在线吗？”陆扬见沈兴愣愣地望着他不说话, 于是笑着用手在沈兴面前晃了晃。

过了一会儿，沈兴才缓缓道：“可是你……不该是直男吗？”

陆扬奇道：“我有说过我是直男吗？”

这个……

还真没有。

这个坦白来得实在太突然, 以致于沈兴觉得呼吸都有些困难, 握着的拳头都快没知觉了。

——难道是这些年混网配圈, 配了那么多耽美剧，配着配着把自己配弯了？

还是说, 更早的时候，对方就已经明确了性向，当初之所以对他的表白说“对不起”，真的只是因为对自己没有感觉而已。

喜欢同性，又不一定要喜欢自己。

沈兴脑袋乱得来都快炸裂了, 最后只是艰难地问出一句话：“什么时候发现的？”

“还记得我跟你说过我为什么会主动研究做菜吗？”陆扬始终以温和的目光注视着他, “就是那个人, 最后撂下一句告白后就人间蒸发了, 怎么都联系不上, 以致于我想挽回也没有办法，只有眼睁睁地看着他就这么突然地消失在我的圈子里。”

沈兴眼皮一跳：“那个人是……男生？”

“而且还有网友。”陆扬深深地看了他一眼, “沈兴，其实那个人……”

是我。

沈兴终于知道了，为什么陆扬要存着他的歌。

原来郑薇说的那个人，就是他自己。

可是他该怎么告诉陆扬，他就是那个人间蒸发的不妄？

要是说出口，不就代表说明他早就知道对方是北望长安的事情了吗？

四年前一声不吭地离开，在现实中重逢后明知对方身份却迟迟不点破，这怎么有脸让陆扬知道？

太乱了，脑袋都要炸开了。

根本不能冷静地分析出下一步该怎么做才好。

这种局面，让他下意识地生出一种退缩感。

“抱歉，好像打听太多不该过问的事情了。”所以沈兴慌乱地打断陆扬的话，从沙发上站了起来，“我有些困了，先回房间睡觉。”

陆扬也站了起来，伸手想抓住他：“沈兴，你听我说完。”

“陆扬，我们改天再分享你的出柜心路可以吗？”沈兴躲开陆扬的手，不敢直视他，“我真的有点累。”

说罢，他转身快步上了楼，把自己关在了房间里。

他现在才知道，原来自己不仅是个逃避者。

还是个胆小鬼。

*

一夜无眠。

凌晨三点的时候，沈兴有点渴，想着陆扬应该早就回房间睡觉了，于是准备下楼去接点水喝。

谁知道他刚打开门，就借着房间里的灯光看见门外走廊的地板上似乎多了点什么。

只见陆扬坐在一层铺开的毯被上，穿着深色睡衣，身上盖着被子，正靠着墙捧着一本书在看，他的右手边亮着盏橘光工作台灯，电源线和插板一路从书房连过来，好一副刻苦的样子。

听到了门开的动静，他的目光从手中移开，仰头侧看向沈兴，微微一笑：“嗨。”

——嗨个屁！

这家伙究竟是什么时候神不知鬼不觉地就在他卧室门口打了床地铺的？！

沈兴嘴角一抽，往前不是往后也不是：“这么晚了你不回去睡觉，在这里干什么？”

陆扬道：“我有点睡不着，所以看会儿书。”

“回床上看去，在这里会感冒的。”

“这就是我的床啊。”陆扬拍了拍旁边的位置，笑着邀请，“沈先生要不要过来试一试，可暖和着呢。”

“……”

沈兴无语了，为什么他会喜欢上一个患有间歇性抽风症的人？

陆扬伸手拉他：“来嘛，别客气。”

沈兴：“我才不要！”

奈何他根本没想到陆扬是真的想拉他坐下去，于是一时不敌力量的差异，身体一倾，一个踉跄就往陆扬那侧栽了过去。

好在陆扬眼疾手快，一只手把沈兴拉向自己，另一只手稳稳地扶住对方的腰背，使得沈兴不至于摔下来，而是以一种投怀送抱的姿势扑在他身前。

接住怀中人，陆扬低笑道：“是不是很暖和？”

沈兴立马用手推开陆扬的胸膛，保持开一定的距离，他有些气恼地抬头，瞪道：“陆扬，你玩笑开得太过了！”

陆扬说得理直气壮：“抱歉，看到你板着长脸，就忍不住逗一下你。”

“你……”沈兴不知道该说他什么好了，“身为一个gay，你难道不觉得对另外一个gay做这种事情是一种让人误会的举动吗？！你就不能……不能自重一点吗！”

陆扬“噗”的一声笑了出来：“你真可爱。”

“……”

沈兴气得来不想说话。

陆扬的嗓音温柔悦耳：“我喜欢你，所以才这样对你，难道这也叫不自重吗？”

沈兴睁大了眼睛：“你说什么？”

陆扬听话地重复道：“难道这也叫不自重吗？”

沈兴：“前半句！！”

“我喜欢你。”陆扬说，“我爱你，我稀罕你，我相中你，我中意你……你还需要其他语言版本吗？”

“……不需要。”

陆扬凝视着他，漆黑的眼眸里映的只有他的影子：“沈兴，我从很久以前开始就喜欢你了，我是认真地想要和你在一起。”

沈兴只以为他说的“很久以前”是指两人去年在现实生活中相遇之后。

不得不说，他有点懵逼。

——这算什么，难道时隔多年喜欢上同一个人的傻瓜不止他一个人？

又听陆扬继续道：“在一起后，你的还是你的，我的也都是你的，保证打不还手骂不还口，一日三餐家务全包，外出应酬绝不乱搞，等到时机成熟了，我们就出国结婚，要是你嫌麻烦，那我们可以先在国内摆席，把亲朋好友都邀请过来为我们作证……”

沈兴听他越说越远，忙打断道：“八字还没一撇的事情，你想这么远干什么？”

陆扬挑眉：“有远见的男人一般都很可靠。所以，请不要大意地把那一撇给画下来吧。”

沈兴真想做一个扶额的动作：“……你到底是哪儿来的自信。”

陆扬笑眼弯弯：“当然是沈先生给我的了。”

沈兴疑惑：“我什么时候给你了？”

“当然是沈先生酒后吐真言的那一次。”陆扬说，“难道沈先生随便对哪个人都能说出'想要一起睡觉'这种话吗？唉，没想到你是这种不自重的沈兴。”

没想到这个词最后又还到了他自己身上。

果然话不能乱说，酒也不能多喝！

沉默了半晌，沈兴终于叹了口气道：“好吧，你给我点时间让我想一想。”

陆扬的出柜和表白都来得太突然了，他必须拿一段时间来消化一下，虽然他的确很喜欢陆扬，但这么不清不楚糊里糊涂地答应了对方的话，他在某一方面的强迫症会被逼死的。

心头总有那么一道坎，不越过去的话就无法毫无负担的前进。

但是这样的答复已经让陆扬很满意了。

他握住沈兴抵在他胸前的手腕，借力往前一凑，出其不意地在对方的唇上落下轻轻一吻，然后沿着对方的脸颊一路蹭到耳边，吻了吻沈兴的耳垂，声音温柔低沉：“沈兴，其实我早就知道你……”

沈兴早在陆扬亲他的第一下时就已经愣住了，随即只觉得脸上一热，对方微干的嘴唇轻轻地在自己肌肤上擦过，灼热的呼吸如同故意撩拨一般喷洒在他的脸颊，所经之处又烫又痒，而就在他想要躲开的时候，对方却突然含了下他的耳垂，意料之外的温热带给沈兴一阵令人僵硬的酥麻。

“怦怦——”

他的心脏在胸腔内狂跳，呼吸都变得粗重起来，根本没有心情听陆扬把话说完，就羞耻得慌忙将对方狠狠推开了。

“咚——”

陆扬被推了个措不及防，后背猛地撞上了身后的墙壁。

这就是撩汉的代价！

沈兴被这声闷响吓了一跳：“对不起，你没事吧？”

陆扬摸着自己的背，咧着嘴抽了口冷气，满脸委屈：“你又对我施放技能。”

沈兴对他的这个样子实在是太熟悉了，知道对方是开始耍赖皮了，所以也没再多理，径自退回去站了起来，“现在你话说完了，总该撤回房间好好睡觉了吧。”

“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说着，陆扬抱起自己的被子，也跟着站了起来，脚步却迈向与他自己的房间相反的方向，往沈兴卧室里走。

“你给我站住。”沈兴先一步回到门口把人给拦了下来，一头黑线，“我让你回自己的房间好好睡觉。”

“可是我想跟你睡。”

沈兴脸一红：“滚滚滚！”

陆扬笑道：“啧，之前还主动来我房间说要跟我睡，睡完后就翻脸不认人了……”

然而不等陆扬说完，沈兴就把房间门“砰”地一下关上了。

还顺便从里面锁了门。

对着紧闭的木门，陆扬摸了摸鼻头。

沈先生什么都好，就是害羞起来的习惯不大好。

怎么老是不听人把话讲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