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沈勋岭闹翻后, 沈兴也不想在C市多待了，反正单身汉不讲究什么节约，直接就买了第二天飞回Y市的航班。

走之前, 他特地去公墓园看了奶奶。

C市的公墓园修在郊区的山上, 一层又一层, 目之所及尽是大大小小的墓碑, 园内的广播放着悠远的纯音, 像是佛堂的钟声。

这个时间也有不少前来扫墓祭拜的人，大多都是一家一家来的，提着红蜡纸钱, 拿着鞭炮酒杯，一家人结对而行, 有说有笑。

只有沈兴是一个人来的, 买了叠黄纸, 抱了束白菊。

奶奶的墓前什么都没有，台上蒙着层厚厚的尘土。

沈兴拿出事先买的毛巾, 在楼梯口的洗手池浸湿后，认真仔细地把墓碑的每一处都擦了好几遍，郑重又温柔。

擦去尘埃垢土后的大理石透亮许多，金色的阴刻字在冬阳之下泛着淡淡的光辉。

然后他才将白菊轻轻地放在台前，点燃蜡烛和柱香, 手持柱香朝着墓碑跪下, 恭敬一拜, 把细长的柱香插|入香炉上。

奶奶, 很久没来看你了。

然而恐怕这次之后, 还是要劳烦您费心留意从远方烧来的纸钱了。

我已经毕业了，现在在一家待遇还不错的事务所上班, 有师兄照看着，身边的同事人也很好，你不用担心。

昨天向父亲出柜了，他很生气。

我们断绝父子关系了。

不过我看到了沈欢，是一个非常善良可爱的小姑娘，希望您在天之灵能够保佑她能健康成长，开心的事多过难过的事，平平安安，生活幸福。

希望我的事情不要给她造成什么困扰和不好的影响。

对了，还有……

沈兴从路口找来个烧纸桶，把带来的黄纸都烧完后，站起身来，抖了抖衣服上沾到的灰屑，看了眼台前的蜡烛，竟然都快燃完了。

好久没有和奶奶汇报情况了，一没注意就说过头了。

是时候回去收拾行李，准备晚上的航班了。

他用手指摩挲着墓碑的棱角，明亮的冬阳照得他有些刺眼。

他轻声道：“奶奶，那我先走了。”

就像大学前每一次离家上学，天还蒙蒙亮，他背着装了奶奶亲手做的早餐的书包，半困半醒地走到门口，打开门，回头对老人家说一声我出门了。

而老人总是和蔼地看着他，露出温柔的笑容。

每天不厌其烦地叮嘱道：“路上小心，午饭在食堂吃好一点。”

*

沈兴的航班准点到达，等他搭着地铁回到家的时候已经十点了。

家里空空荡荡，陆扬在他离开之后一天也放假走了，走之前关好了门窗，沙发什么的也罩上了防尘布。

早知道在C城只待了三天，他就该跟陆扬打招呼说不用做这些的。

把一切都收拾妥当且洗漱完毕后，已经将近十二点。

但是沈兴并不困，他今早起得迟，后来在飞机上又睡了两个多小时。

所以想了想，他决定登入游戏玩一玩，调剂下心情。

他有好几天没有上线了，人物角色还停留在上次那个副本的任务NPC面前。

虽然很晚了，但世界频道依然喧嚣不减，刷得相当快，其中应该大半都是学生党。

啧啧，现在的年轻人真是精力旺盛。

正这样想着，好友列表里就有个“精力旺盛的年轻人”上线了。

然后果不其然，私聊频道立马热闹起来。

【私聊】[妄想症]：咦Σ( ° △°|||)︴

【私聊】[妄想症]：这么晚你怎么还在线！

【私聊】[不妄]：你为什么在线，我就为什么在线

【私聊】[妄想症]：不不不我俩上线的原因肯定不一样！！

【私聊】[不妄]：……你怎么知道？

网络另一端的某人灵机一动，睁眼说瞎话胡扯起来要对逼真有多逼真。

【私聊】[妄想症]：实不相瞒，我是上来练技术的

【私聊】[不妄]：？

【私聊】[妄想症]：经过上次和你一起组队下本后，我深觉自己的智慧和技术差得太多了，都说勤能补拙，所以我总是深夜上来独自练习，没想到挑在这个点上线都能被你撞见，唉！哈子卡西(*艸`*)

【私聊】[不妄]：……

少年，多一点人话，少一点鸟语。

而且沈兴很想说如果你不主动私聊我的话我是根本不会注意到你在线的。

【私聊】[不妄]：你的手法还是可以的，只是可能不太适合用断弦

经过上次合作，他看出来了，比起安安静静在身后奶别人，妄想症应该更适合充当DPS角色，说不定练出来会和狼烟一样犀利。

【私聊】[妄想症]：0 0

【私聊】[妄想症]：那师父觉得我该用什么好？

【私聊】[不妄]：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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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扬：“……”

这种被看穿本质的惊悚感是怎么回事！

【私聊】[妄想症]：呃，轻剑还是重剑？

【私聊】[不妄]：重剑吧

【私聊】[不妄]：你可以练个小号，我带你

【私聊】[妄想症]：……好

【私聊】[不妄]：这只是我个人的看法，你要是不想练小号的话，就算了

【私聊】[不妄]：而且现在已经很晚了，你还是早点去睡吧

【私聊】[妄想症]：我不困！我现在就可以创个小号上来！

【私聊】[妄想症]：真的！听你这么一说！我特别想玩剑意！

【私聊】[不妄]：要不明天吧，还要捏脸什么的

【私聊】[妄想症]：我直接导入现在这张脸的数据就可以啦[笑脸]

【私聊】[不妄]：行吧，我在新手村等你，进游戏后加我好友

【私聊】[妄想症]：好的！

然而就在对方准备退出角色的时候，沈兴突然想起什么似的，又叫住了他。

【私聊】[不妄]：等等

【私聊】[妄想症]：嗯？

沈兴脑补了下一个小正太背着重剑的模样，恐怕站都站不稳，看起来实在挺可怜的，于是为了避免自己同情心泛滥，他好心地提了个建议。

【私聊】[不妄]：剑意的话，你能选成男体型吗？

【私聊】[不妄]：= =算了，你不用理我，自己喜欢就好

【私聊】[妄想症]：0 0成男也可以，我没问题

【私聊】[不妄]：我传送新手村了

见眼前没了沈兴的人影，陆扬才退出角色，回到角色创建界面。

他选了剑意重剑成男。

刚刚虽是说了可以导出妄想症这个角色的捏脸数据，但小正太的脸和成男的脸怎么能一样，所以陆扬只有凭着自己的喜好随便调了调选了选，细节处保持默认没有动，所以还没有五分钟，他的小号就捏好了。

看着屏幕上背着重剑，一脸正气凛然的剑客，陆扬突然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他暂时保存了人物创建方案，然后调出北望长安的角色，瞬间明白这股莫由来的眼熟感来自于哪里了。

只见屏幕中的剑客白衣翩翩，负着黑金重剑，锦带束发，额垂单柳，额头饱满，鼻梁高挺，一双眉眼格外深邃，抿着嘴角，就差在身上写“我是正人君子”几个大字了。

简直和他刚刚捏的那个小号的画风一毛一样。

可以说他的小号就是翻版的大号。

“……”

他明明只是随便调了下，真的不是故意的啊喂！

而就在这时，一个念头电光石火般在陆扬的脑袋里闪过。

就像一道闪电劈下，狠狠地把他给雷了一下！

——为什么沈兴会突然那么好耐心地鼓励他练小号，而且是要剑意？

剑意就算了，为什么非得重剑客？

重剑也就算了，为什么要是成男！

……不会吧？

陆扬愣在了电脑前，心里是说不清的复杂情绪。

有震惊，有欣喜，有不甘，有委屈，有怨气，有吃味……

——敢情沈兴竟然是把他当作替身了？！

而且竟然还是北望长安的替身？！

虽然北望长安就是他，但是……

没想到你是这样的沈兴！

陆扬也不知道是在跟谁较劲，一气之下把原本捏好的小号全部恢复成默认数据，重新开始。

就像是在对付敌人似的，他给白衣剑客换上最丑的鸡窝头，额头调得又扁又平，眉毛杂乱无章，一双眼睛被调得又小又圆，还换成了中二气十足的冰蓝色，鼻头肿大，一张嘴咧开幅度超乎寻常，似乎下一秒就会把舌头给吐出来。

这样还不过瘾似的，他还使用了捏脸系统里的脸部纹身，给自己眼鼻间的皮肤都纹上了黑色，怎么看怎么喜感。

恶搞完后，陆扬控制鼠标从各个角度欣赏自己的作品，感到十分满意。

把他当替身了是吧？

哼，偏偏不让你如意！

登进游戏后，陆扬出现在新手村。

没花什么工夫，他就找到了沈兴。紫衣法师正坐在NPC旁打坐，就在他对面。

陆扬立马加了不妄好友。

【私聊】[图妄]：()师父！我来了！

【私聊】[不妄]：……

【私聊】[图妄]:嘿嘿，看我们的名字，是不是很师门？

【私聊】[不妄]：你那么喜欢用妄这个字？

【私聊】[图妄]：嗯嗯，因为我名字里有这个字，所以网名也会用

【私聊】[不妄]：还有个问题想问你

【私聊】[图妄]：什么0 0

【私聊】[不妄]：你为什么非得要把自己捏成个哈士奇脸= =

陆扬：“……”

怪不得刚才捏脸时觉得有另一种喜感类的眼熟。

图妄顿时变成了图“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