普吉岛的盛世恋歌
作者:阅微澜 | 分类:现言 | 字数:12.8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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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决定
深夜,聚宝斋,人声鼎沸。
斯晚有些惊奇,这么晚了居然还有这么多不归巢的人,看来自己如夏橘所说,真的是“out”了,一直按部就班的生活,像个老太太。
三人寻了一个用屏风隔开的小包间坐下,屏风稍稍挡住了外面的喧哗,倒也有几分安静。铜锅里高汤沸腾,咕咕地冒着泡,羊肉片刚进去,便浮了上来。三个人涮着肉片青菜,在热气缭绕中吃得满头大汗、痛快淋漓,全身的毛细孔似全部张开,倒也觉得通体舒畅。
“林远光,今天当着斯晚,我要□□你,你上次给介绍的那是个什么‘极品男’啊。交待你那么点小事,都没给弄好。” 夏橘就是这样,永远口比心快。她天性如此,热情、爽快,别人都是重色轻友,她却常说:闺蜜永远是NO.1。所以,老实的远光常被她呼来唤去。
“我觉得梁颂之人挺好的呀,不抽烟、不酗酒,无不良嗜好,收入高,踏实稳定。大小姐,我可是都按你给我定的要求找的哎。”林远光一脸的无辜。
“可是那个‘极品男’,情商那么低,和那种人谈恋爱,枯燥乏味。” 夏橘翻了翻她那双好看的大眼,“他啊,应该找个被程序给‘格式化’了的女朋友。”
林远光笑着摇了摇头,没再接女友的“疯言疯语”,他对着斯晚,隔着桌子和她说话:“斯晚,老爷子身体还好吧?”
“嗯,还行,上周末我回去了一趟,就是多多……”说到多多,斯晚心里有些黯然,放下了筷子,“那个孩子太内向,心里像藏着个另一个世界。”
“多多是太孤独了。”林远光也重重地叹了口气,“男孩子的生命中,不能没有父爱。”
三个人都有些沉默,还是夏橘开口:“斯晚,你想过去找多多的父亲没有?”
“我也想过,如果有一天能替多多找到他的亲生父亲,说不定他就会慢慢好起来,也许孤独感就没那么强了。”她何曾不知道家庭残缺的滋味,就像打上了一个“这是个没妈的孩子”的标签,到哪都能感受到那些异样的目光:嘲笑的、怜悯的、幸灾乐祸的、同情的……在她的童年时代,如影随形。
她清了清喉咙:“可是我上哪儿去找啊,我只知道斯羽曾经说过在曼谷,她邂逅了一个让她一见倾心的男人,其它的只字未提。以我姐姐的性格,我觉得她不会随便爱上一个人,也不会随便就生下一个男人的骨肉。但是茫茫人海,我要怎么去找多多的父亲,何况还是远在异国。算了,我姐姐当初想隐瞒这个秘密,一定有她的难言之隐,既然她不想让我们知道,肯定有她的理由。”
夏橘举起了啤酒杯:“算了,亲爱的,别去想这些不开心的事了,多多有你和向爸,还有我和远光呢,你不是一个人。”
“嗯。”斯晚端起杯和夏橘碰了一下,喝了一大口啤酒,“我也觉得现在挺好,多多一直认为我是他妈妈,守着他们祖孙二人,我的心也很踏实。再说还有你们,我挺知足。”
林远光把她们送到公寓下和她们告别,夏橘搂着她嘻嘻哈哈地上楼,开门。她今晚香槟、啤酒喝了不少,已显出醉意。
斯晚倒还清醒,她照顾夏橘脱鞋,脱去束缚的礼服,给她盖上薄毯。夏橘咕哝了一句,翻了个身,找了个舒服的姿式沉沉地睡去。
她为她摁熄床头的灯,走进浴室洗去了一身的汗味、酒味,把一具疲惫的身体抛给柔软的床,久久都没有睡意。索性坐起来,拉开床头柜的抽屉,拿出那本厚厚的相册,一翻开,那些和斯羽朝夕相处的日子扑面而来,带着潮湿的记忆。
她想起四多年前那个夜晚。
那天,她已入睡,忽然,手机铃声大响,在黑夜中有种叫人心惊肉跳的尖利,一串陌生的号码,是斯羽。
她说她此时在曼谷的机杨,飞机就要起飞了,她要回国了。之后就匆匆挂下电话,手机里“嘟嘟”的忙音让她心里发慌,脑袋好一阵发懵。她不明白,斯羽不是一直说在那边过得好好的吗?后来她才慢慢的回过神来,大脑也由一片紊乱到思路渐渐清晰:她们姐妹二人一直联系不断——电话、e-mail,但一个月前,斯羽突然像消声匿迹了一样,没有给她打电话,也没有给她发任何邮件。她打过去,电话也一直是无法接通状态。她特别担心,整晚整晚的睡不着,一直不停地安慰自己,也许是姐姐最近太忙了,她那么独立坚强,应该没什么事的。现在斯羽终于给自己打来电话了,却是要马上回家了。难道姐姐遇到什么事了?
她越想越觉得害怕,觉自然是睡不着了,索性从床上爬了起来。同屋的夏橘不在,今晚她要值班。房子里静悄悄的,找个商量的人也没有,她不敢在这个时间去惊动父亲,怕老人担心。
她在房子里踱来踱去,窗外树影绰绰,她觉得心口有些憋得慌,冲了杯咖啡,心神才稍稍安定了下来,她先打了个航空问讯电话,查询了今晚从曼谷直飞虹桥机场的航班。
斯晚心想:与其一个人在这空荡荡的屋子里等,还不如去机场等,那里灯火通明、人来人往,黑夜也如同白昼,起码自己的心也可以平静点。她换好衣服,拉开了门。
阳澄湖的夜静悄悄的,此时的度假村已陷入沉睡,夜风很凉,裹挟着潮水的气息。她不禁拉紧了风衣,拦了一张出租车直奔机场。
出租车一路疾驰,路灯杆一根根向后倒去,无数的场景像黑白电影,在她的脑海中一幕幕闪现而过。
她四岁就没有了母亲,是斯羽,比她才大两岁的姐姐,像个小妈妈,每天照顾她,笨拙地给她穿衣、洗脸。每当巷子里的小孩欺负她时,斯羽总像只愤怒的母鸡,张开翅膀把她护在身后。自从母亲死后,温和的父亲性情大变,他变得暴躁,酩酊大醉后在家里指着母亲的遗像大骂,抓起触手可及的东西就砸向墙壁。她最怕这样的夜晚,恐惧像野兽,似要把她吞噬。斯羽总是搂着自己,蜷缩在角落里一言不发,她狠狠地瞪着父亲,像只刺猬,张开了全身的刺。父亲看着那两簇逼视他的火苗,带着冷冽的恨意。他扬起手,斯羽没有退缩,仍然冷冷地,昂着头直视着父亲,最终,僵在半空中的手颓然地垂下,没有落到斯羽身上。从此,父亲仍旧喝酒,但不再喝得酩酊大醉,家里也恢复了风平浪静,那些令人恐惧的日子不再如梦魇夜夜出现。父亲下岗,也是斯羽,一言不发地收拾了书包从学校回了家。贫穷和艰难,磨去了她身上柔软的特质。这些年,她的冷漠,她的桀骜不驯,她的特立独行,只不过是为了保护自己。
机场里灯火通明,这是个每天都在上演着无数告别和重逢故事的地方。斯晚坐在休息区,抬手看了看表,以姐姐给她打电话的时间来推算,还有一个多小时,飞机就会降落了。她静静地坐在那儿,神思有些飘忽,直至机场大厅里响起了她要等的航班降落的广播。
斯晚在国际航空出口处焦急万分,一抹纤瘦的身影映入眼帘,人群中的斯羽还是那么漂亮,只是多了一丝憔悴。
“晚晚。”她抱住斯晚,一度哽咽。斯晚也是百感交集,眼眶湿湿的。姐姐这次似乎比以前更瘦了,手掌触摸处,是嶙嶙的骨头。
一路无话。斯羽有些恹恹的,一上出租车就靠在椅背上闭上了眼睛,秀眉紧蹙,脸色苍白。斯晚想:姐姐也许是旅途奔波累了。所以,尽管自己有许多的疑问,还是等以后再说。
回到宿舍,斯晚刚打开门,斯羽鞋也没脱,就急急奔向卫生间。一阵哗哗的水声,其间似夹杂着呕吐声。半晌,斯羽一脸憔悴地出来,往沙发上一偎,也不去理会斯晚一脸的疑问,淡淡地说了一句:“我怀孕了。”不啻于平地一声惊雷,斯晚还没回来神来,紧接着后面的一句更是炸得她晕头转向。“我准备做未婚妈妈。”斯晚看向斯羽,她却一脸的云淡风轻,似乎说的是别人的事。
凌晨,斯晚还在辗转反侧,脑子中似有一只手在不停地搅拌,搅得她满脑一团浆糊,斯羽却在一旁睡得极沉。她望着姐姐寂寂的侧影,心里直为她捏把汗。这次不知又要在家掀起多大的巨浪,不知父亲又会怎样的震怒。她实在无法相信:斯羽会一眼就爱上一个陌生的男人,并且会不顾一切为这个她认为卓尔不群的男人怀上孩子。
也许斯羽注定是像风一样的女子,习惯漂泊,习惯疏离,不轻易相信爱情。但,如果爱了,便会倾其一生,哪怕是粉身碎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