普吉岛的盛世恋歌
作者:阅微澜 | 分类:现言 | 字数:12.8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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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共舞
他自幼长在一个严肃的正统家庭,见多了自己的父母同坐一张餐桌客气有余而温情不足的画面,他一直不明白无爱的婚姻为何还要维持这徒有其表的外壳。
因为如此,他天生有感情的洁癖:要么不爱,要么深爱。
只是这一眼,他便听见自己心里轰然坍塌的声音,丢盔弃甲,沦陷得溃不成军。
他不敢直接问她的姓名,怕惊扰了她,更怕她把他视为浪荡之徒。于是他以赔碟片损失为由,坚持留下了自己的姓名和电话号码。
从那天起,他一有时间,便守在宿舍,等那部唯一的电话铃声响起,还交待宿舍里的哥们,有他的电话一定要转告他,等了几天,还是没等来他梦中的声音。他有些失落,有些怅然,也有些窃喜:可能这个女孩宁愿被扣薪水也不愿赖上他,在这个物欲横流人人为我的年代,拥有一颗水晶般透明无暇的心是多么难能可贵。
后来他又偷偷去了几次她打工的音像店,乘她不在的一次,偷偷去问了里面代班的人,得知她是大三的学生,离自己的大学不远,她每天下午都会来这儿打工。
他每天都在绞尽脑汁,想着怎么和她不着痕迹地邂逅。为此,他求同宿舍里神通广大的“大头”,打听有关她的一切。
这天,“大头”神秘兮兮地凑在他身边,眉飞色舞:“兄弟,你的好机会来了,周末,她们系举行迎新化妆舞会,我托人请她宿舍里的人帮忙,那天务必把她带到现场。为了你的幸福,这次哥们可是花了血本了。”
沈昱扬高兴得捶了下“大头”的肩,嘴角的笑意一层层地漾开来:“真够意思,哥们,行,这个月的早餐包在我身上了。”
周六的晚上,夜色四合,外语系的多功能厅灯火辉煌,人头攒动。斯晚一直很逃避这样的场合,但架不住同宿舍姐妹的热情游说。
她也没有刻意去打扮自己,找了一条素净的裙子,随意披撒着头发,她和姐姐都遗传了她们母亲的物质,有一头海藻一样浓密的黑发,随意披泻下来时,发尾带一点点自然的卷曲,配着尖尖的下巴,竟有了猫的特质,散发着一种她自己都未曾觉察的独特气息。
她在大厅入口处取了一个面具带上,就静静地找了个角落,看着眼前翩跹滑过的一对对,她倍感无聊地叹了口气,想起高中语文课本里朱自清的一句话:但热闹是他们的,我什么也没有。大厅里此时播着电影《惊情四百年》中的《Eversleeping》,主唱Lisa以深情的歌声唱出为求真爱走遍天涯,即使耗尽一生也在所不惜。
“Once I travelled seven seas to find my love,And once I sang seven hundred songs,Well, maybe I still have to walk seven thousand miles,Until I find the one that I belong,I will rest my head side by side To the one that stays in the night,I will lose my breath in my last words of sorrow……”
我曾经航行过七个海洋去寻找我的爱情
我也曾经唱了七百首歌
那么,或许我仍旧要走上七千里的旅程
直到我发现自己所属的人
我会与停留在夜色中的他肩并肩休息
我将在最终遗憾的诉说中失去呼吸
……
优雅的钢琴声配着优伤的词,让斯晚听得出神,全然不觉有人来到了她面前。
“你好,我能请你跳支舞吗?”她抬头,本想一如既往的拒绝,但眼前这个瘦高的男孩穿一件蓝格的棉衬衫,虽然戴着面具看不清面容,却有着一种很雍荣的神采。
她不由自主地点点头,把手放在男孩伸出的手里,跟着走进了舞池中央。
这是她第一次除了父亲以外,自己的手被一张男性的手掌包裹,她有些微微紧张。她只会跳一点点最基本的舞步,这让她越发感到自己身体僵硬、舞步慌乱。
“放轻松,跟着我就好。”面具背后的声音温柔、醇厚,似具有一种让她安定的奇效,她的身体渐渐松弛下来,在他的带领和体贴照顾下,居然也有了轻盈的飘逸。
“你喜欢这首曲子吗?”
“音乐很美,可里面的故事太哀伤。”
“为什么?因为德古拉伯爵寻觅四百年,也不能和爱人厮守?”
“为了追寻永恒之爱,他背弃了上帝,承受了黑暗的痛苦。”
“可他是幸福的,爱是救赎,不是自私的占有。”
一曲既终,他们落座。
她长嘘了一口气,如临大赦。
这个充满孩子气的小动作落入面具后的眼,他莞尔:“你是不是觉得这种场合很闷,其实我也不喜欢,要不,咱们先撤?”
“嗯。”她抬头,眼神澄澈,如林间小鹿。
夜风微凉,夹杂着好闻的枙子花香,让人有微熏的沉醉。
他缓缓摘下面具:“自我介绍,沈昱扬。”立体的五官,薄薄的嘴唇向上扬起一个好看的弧度,眼神明亮,笑容干净。
她一怔,似曾相识的名字。她努力在记忆库中搜索这个名字,猛一惊觉自己的思绪游离得太久,面具仍挂在脸上,她抱歉地笑笑,随及摘下面具:“你好,向斯晚。”
“真巧,不撞不相识。”看到她脸上的疑惑,又补了一句,“我们见过,音像店,我还给你留了电话。”
她恍然大悟,两个星期前的一幕浮出水面。
“我还欠你一个人情呢,你们老板没扣你薪水吧。”
“没有。”她撒了个小谎,有张被损的碟片被她买回家了。每天都不停地穿梭于这个城市,实在没有精力去讨要这一点点损失,再说,那天,他并非有意,她也无法启齿,那张他留下的小纸片,早不知去向。
“向斯晚,向斯晚。”他低头似喃喃自语,旋即又抬起头,有晶亮的东西在眼中一闪一闪,“取这么古典的名字,你父母真有诗意。”
听到他的话,她心中酸楚,嘴里有淡淡的苦味:“有诗意的是我母亲,名字是她取的,我出生的时候正值傍晚,斯时晚霞满天。”她自己也觉奇怪,母亲一词从自己口里说出来,就像在说一个无关紧要的陌生人,语气平淡。
一路上斯晚很沉默,“母亲”一词让她说话的情绪全无。
女生宿舍楼前,有三三两两的情侣躲在浓荫深处拥抱。斯晚不想自己也被人误解成恋恋不舍告别的情侣。
“谢谢你送我,我先进去了。”
“再见,好梦。”
斯晚疾步走进宿舍楼,在第一个楼梯口转弯的时候,她抬头:沈昱扬斜靠在路灯杆上,视线恰好和她在空中交汇。她急急躲开,连着上了好几级台阶。
宿舍里的人还没有回来,她没有开灯,抱着膝坐在床上发呆。淡淡的月光穿过窗外的树木,落在地板上,影影绰绰。
沈昱扬慢慢地往外走,夜色几乎把他淹没。一路上他在想:这个笑容像涟漪的女孩,为何却带着不易靠近的疏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