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牛在医院住了大半年早就够了, 如果可以他真想再不要进到这个充满消毒水味的地方。慕容家四兄妹约好一齐去接大牛出院，若楷他们准时出现，大牛早已收拾妥当等候大家, 唯独迟迟不见犀牛的身影。

四个年轻英俊的男子聚在一块儿, 免不了惹人注目, 年轻的实习小护士们频频找着事由忙碌着, 为的也只是从走廊上经过时可以故作不经意的瞥上一眼……

办好了出院手续, 大牛安静的坐在沙发上，扶着时不时酸痛的右膝，等的颇为耐心。二牛立在窗边, 抬眼望向窗外，她深刻的五官冷冷的没有一丝表情, 像极了萧索蔽日的天气。

细致温柔的三牛静静的观察兄弟们的情绪, 闲闲的坐在窗沿下。蓦地, 他的视线定格在四牛身上，倚在门边的四牛脸上像是打上了一层霜, 脸色愈加不悦。

猜到四牛的耐心濒临临界，三牛习惯性的帮着犀牛开脱着：“若墀应该快到了，再等一会吧！”他轻松的说着，听上去让人觉得这只是小插曲，无关紧要。

只不过三牛话音刚落, 若炜已经拧着眉拨了犀牛的电话。

……随着接通电话后四牛的神色变化, 二牛也不自觉的转过身睨着眼望着他。

“别哭……在宿舍躺着我们马上过来！”

四牛挂了电话, “若墀病了。”

也只有在认真的时候, 他才会叫犀牛的名字。大家稍稍一愣, 片刻后二牛已一声不吭的往门口走，三牛站起身跟在身后, 颇为一致。

必须借助拐杖大牛才能吃力的站住，他还是努力从沙发上站起身，不容置疑道：“我也一起去！”

“好，我和二哥先去那车，三哥，你和大哥一起在楼下等！”四牛思路清晰，语速极快，说着已提起大牛的行李快步出去。

好在白天N大女生宿舍对男生没有门禁，只需要在宿管站登记。

听了原由，宿管阿姨拿了备用钥匙陪他们一起上楼。

宿舍拉着窗帘，墨绿色的窗帘不太透光，很暗。不见犀牛的室友，宿管阿姨打开电灯开关，若炜径直走到犀牛床边。

床在写字桌的上方，好在不算太高，他太起手臂隔着护栏摸了摸若墀烧的红红的脸颊和额头……很烫！

“怕是得有四十度。”

他摇着迷迷糊糊的犀牛，她只是喃喃的哼着……

“我去把车开进来。”二牛只会了一声，冷静的他让留在车上的大牛帮犀牛请假，自己则跟宿管阿姨去开宿管站的大铁门。

若炜顺着楼梯上去，跪在床头，勉强抱起床上的小人。

犀牛半靠着，可一坐起身就眩晕的厉害，她无力的推着身旁的人。“头晕，不要起来。”

“乖，不闹。”若炜抱着她低声安抚着，一手扣着她推搡的手，尽力控制手上的力道，帮她披上羽绒服。

头晕目眩，她难受的眼泪直掉，呜咽着：“不要起来，不要……”拧着身子极度不配合，只想赶紧躺回去不那么难受。

原本就是跪着，被犀牛一带若炜更加使不上力，身前的小人翻着身躺回了床上。

听着她呜咽，他们心底都不好受。三牛配合着若炜整理犀牛的日用品，细心的他也不忘带上桌上的病例和药袋……

长长的叹了口气，不是由着她的时候，四牛脱下自己的长款羽绒服，狠着心拉开犀牛的被子，裹住她，倏地打横抱着她站起身。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他们床铺的楼梯是台阶式的。

“慢点。”三牛也已经收拾妥当，在旁边小心护着弟弟妹妹。

一通折腾，犀牛倒也不再闹腾，乖的像个婴儿，靠在若炜怀里。

……

应该刚巧是下课时间宿舍区来往的人逐渐增多，得到宿管站特许，若楷的车已直接开进宿舍楼下，他等着车旁，还有车上的若铭，免不了引来女生热辣辣的目光。

一下楼就迎上午休潮涌般赶回宿舍的人流，若炜面色不善，加快了脚下的步子。

见他们下来，若楷发动车子，仍旧立在车边。若鸿拉开车边，遮着车顶让开身，让抱着犀牛的若炜先上车。

“她不是慕容若墀吗？！”

“对哦！”

“她怎么啦？”

……

女生群议论开来。

虽然裹着厚厚的羽绒服，可是犀牛身上也只有一套“饼饼熊”的睡衣而已。到了室外，她靠在若炜怀里，忍不住发颤。

若炜抱紧了她，目不斜视走到车旁，坐上车。若鸿帮他关上车门前，他倏地抬起头，上挑的凤眼凌厉一扫，不怒自威。

仅仅如此，人群的议论声渐小。

好脾气的若鸿绕到另一边上车，他和儒雅的若铭面上没有太多表情，淡淡的。

随着若楷冷冰冰的一瞥，人群噤声，他上车启动车子。

被哥哥们无情的下了禁足令，又有“中年大叔”的监视，犀牛只能老老实实待在病房里，靠在床上百无聊赖的玩着游戏。

她的病来的快，却没有预期去的快……高烧过后，又连着几天低烧，折腾了大半个星期，才总算不再发热。

某师傅香辣牛肉面的辣味盖住了病房里消毒水的气味，随着游戏里的小人又一次跳入火坑，犀牛“蹭”的抬起头，咬牙怒视坐在她正对面捧着泡面的“中年大叔”。

“大叔，麻烦您去办公室吃午饭行吗？”她几近哀求。

査超揭开桶面的盖子，用手里的叉子搅了搅，香辣味道充分散发在房间里。“（呼呼……嘶呼……吧唧吧唧）不行，（嘶呼……吧唧吧唧）慕容说了得寸步不离的照看你！”

“你到底是医生还是看护啊？”

倏地，査超看向她，抬手抹掉嘴上的汤汁，颇为严肃。“我是个大夫，最出色的外科大夫以及最出色的移植专家！”

说着，他以自信的笑容作为完美ending。

随着他茂密的络腮胡的抖动，犀牛寒从心生，一阵惊悚。

“大，大叔，既然您是大夫，我就不耽误您治病救人了……”她硬是把“您请吧”三个字咽了回去。

“把你看好，我研究课题的经费就有了。你家慕容老二承诺的。”医治一个感冒，经费便到手，实在轻松，他吃的更欢。

嘶呼嘶呼……这，这绝对是精神虐待，她吸着鼻子，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他手里的面，下意识的咽着口水。

査超瞥了她一眼，从椅子后面捞出环保袋。“来一桶？经炖牛腩的要不要？”

顶级诱惑啊，一连吃了N天稀饭，口里没味，她挣扎着。“今天二哥送饭，依他的观察力……还是不要了！”

査超在袋子里翻找着，问：“鲜虾鱼板？”

“……”

“香菇炖鸡？”

“……”

“上汤排骨？”

“……”

“番茄牛腩？”

“……”忍着忍着，她还是蹦出了五个字。“黑胡椒牛肉！！！”

“你叫什么？”等着面条泡软，她百无聊赖的问着。总不能吃了别人的，还不知道人家名字啊。

“査超。”

“呃，上初中那会儿我倒是见过一个叫査高的女医生。”

“眼科大夫？”

“你怎么知道？”

“她是我小姑？”

“你……小姑？”犀牛愣愣的看着满脸络腮胡的大叔！“您，您今年贵庚？”

“28。”

差点被自个儿口水呛着，犀牛想：他还真不是一般的老成。“听医学院的人说，她现在是我们国家眼科界的权威。”

査超小声咕哝了一句：“她的成就全然倚靠她的那些个恶趣……”

……

病床上椅子上的两个人盘腿坐着，面对面，一人捧着一桶面，呼噜呼噜吃的特香。

“慕容送你来的那天，你迷迷糊糊、叽叽咕咕说什么呢？”

“呃？”犀牛先咽了面条。“完全没印象。我说了什么吗，迷迷糊糊的，上哪记得？”

若墀只记得，四牛把她抱上车，她便昏沉沉的睡着，好像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在梦里她揪着鱼油的衣襟狠狠的哭着，哭诉着让她伤心的种种……

不只是故意为之还是纯属巧合，接下来的一整个学期犀牛和鱼油几乎不曾碰面。

暑假前，犀牛拿到英国学校寄来的offer，着手办手续。离校前的最后一天，一个上午她都耗在了行政楼里，各种文件需要校方签字。手续办齐已接近五点，拿着诸多部门盖章的小条，她才得以前往财务室办理结算。

在国内的两年学习就这么结束了，若说她没有一点的失落是骗人的，穿着学士服一班同学集体留影多让人向往。

犀牛紧了紧随身的小包，奖金虽然不多，怎么说也是她努力的证明！这样一想，她的心情也好了许多。

从教务处出来，沿着二楼中庭往下，鱼油一眼便看到顺着大厅出去的犀牛。他加快脚步下楼，没几步便看到她站在楼前的台阶上，身边是她的两个室友。

他远远的望着，只知道最后她把包里的信封拿出来，给到室友手里，便径自离开。

鱼油知道下学期她将前往英国，如果不叫住她，真的不知道还有没有机会和她说点什么。

良久，他站在行政楼前的台阶上，只是静静的看着她独自挎着小包往校门的方向走。

叫住她又能说些什么呢，祝她一切顺利或是说句抱歉？还是算了吧，既然不能给她她想要的，不如决绝的什么也不说什么也不做，断了想念！！

他是那么的，那么的真心希望：不论在哪，她能一切都好！

临行的前一晚，若墀窝在四牛的卧室里。若炜破例由着她在自己的床上乱蹭。

他靠在沙发上，淡淡的问：“决定好了？”

她横在床上，尽力的使用难得的特赦，眼里浸着笑。“……从很小很小的时候开始，我就整天围在他身边打转，当甩不掉的跟屁虫，你们无数次的鄙视我，我从来不当一回事。”

“我的人生目标，几乎都有他的存在，他一直是我实现目标的动力所在……中考也好，高考也罢，甚至很多微不足道的小事……”

“就算他总是明确的告诉我，他不喜欢我，我还是坚定只要不放弃，总有一天梦想会成真。”

她看着天花板，顿了顿理了理思绪。“哥哥，我觉得自己好像花了十八年的时间吹了一个七彩的大泡泡，泡泡越来越大，不堪重负，终究炸了，我才猛然发现除了手里的肥皂水，我贫瘠的什么也不曾有。”

末了，她望向若炜，笑得明媚。“所以，我该去一个摸不到他的地方，自己活自己的了，对吧？！”

若炜宠溺的揉着她的发，“真傻！”

虽然嘴上这么说，犀牛知道他是十分十分支持她的决定的。

……

隔天早上，一大家人去机场送犀牛……等到最后一秒，还是没能见到他。

她拥抱了每一个人，抹了把眼泪，笑着挥着手和大家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