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上出租车若墀赶紧给鱼油去了短信, 告诉他她们已经在回去的路上，不要担心。

手机握在手里好一会儿，迟迟没有收到他的回复, 犀牛的手臂反倒被侧着头望着窗外的小晚紧紧攥着, 她能感觉到小晚心里的忐忑, 便轻轻拍了拍小晚的手, 随后也侧着头透过车窗对着外头瓢泼的大雨出神。

刚下车, 一个响雷在头顶炸开，风大雨大，小犀牛勉强的撑住被风吹的东摇西摆的伞, 还一把圈住胆小的小晚。大风大雨的天气对若墀来说，像是一场历险, 露在外面的手臂三两下就被雨水淋湿, 她仍旧快乐, 愉悦的语调带着十足的煽动性。

“小晚，冲啊~~”

犀牛一个简单的提议便让小晚前一刻的不安烟消云散, 踩着路上的积水，溅起大片大片的水花，一朵接一朵，黑色的夜空，橘色的路灯照着, 两个小疯子就这么窜进了周家大院, 只差放肆的笑声, 但这倒是发泄情绪不错的方法。

可是下一秒, 小晚的步子便慢了下来, 她拉着犀牛的衣角，垂着头。“哥哥……”小小晚害怕了, 这是头一次她害怕面对她的皮蛋哥哥了。

被小晚拽着，犀牛的也跟着慢了下来，应着小晚喃喃的细语，她抬起头，隔着条碎砖块砌成的羊肠小道，亮着灯爬满了牵牛花的三层小洋房瞬间成了她眼里巨大的背景墙，满目只剩下伫立在雨幕尽头雕塑般挺拔的人…..

若墀几乎移不动脚步，她傻傻的凝视着，门廊的灯光洒在鱼油身上，黑的夜里他身上纯白色的衬衣刺的人移不开眼，而他整个人在微光下却是那样柔和，他的手自然的抄在休闲裤的裤兜里，细密的雨幕让她看不清他的神情……

一步步走近，他依旧静静的站着，她们踩着水回来之前他的眉还紧紧拧着，此刻已慢慢平复，眉眼间显现出点点暖意。

直到很多年后，在异国他乡变的独立的若墀还是会常常想起他站在门廊前等着她们回去的画面。

无需言语，一盏小灯一个守候，……一个他……是她的所有梦想。

上了台阶站在门廊前，小晚紧紧握着犀牛的手，紧张的躲在她身后只露出自己的小脑袋，怯生生的也不敢直视鱼油的眼睛。“哥哥…..”她软糯糯的声音低低的。“我……”

“进去吧……”仍旧冷着脸，鱼油的眼神却柔和了许多，他一句淡然的话语截断了小晚酝酿了许久的道歉，比起一箩筐的对不起，他更希望她什么也别说，只要这样的错永永远远别再犯就够了。

满腹歉疚的小晚哪里还敢造次，道歉的话全都咽回肚子里，带着不安松开了犀牛的手默默的进门。

眼见着小晚进去，鱼油转过头来，就像现在这样无论他对犀牛说了多少次，不要总是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他看，会让他很尴尬，她依旧不移开视线，可是会把眼睛睁得大大的脾气好好的应道：“哦！”弄的鱼油很是无奈。这么多年习惯下来，他也没发继续尴尬，望了望院子外面沿街被暴雨不断冲刷的马路，有些走神。

台风过境南方的内陆城市已是这般猛烈，真的很难想象登陆东南沿海时的景象，怕是整个城市都陷入瘫痪中了吧！在如同罩上玄色厚重的大帐的夜中，风吹的树叶“哗哗”的乱响，枝叶不停的疯狂摇曳，再配上“唰唰”的大雨声，让恐惧的情绪不禁蔓延，换作往常犀牛怕是早起的一身鸡皮疙瘩，可此刻她和鱼油肩并肩站着，有他在身边她哪里还有惧色？！

“进去坐一会儿！”余光一瞥，不等若墀的反应鱼油便一个箭步向着屋内的方向迈了两步。

以为他要进去，站在原地的她想都没想一把抓住他的手腕不让他走。冷风扑面，吹的房门死死合上。鱼油只是想上前抵住被风吹动的房门，仅仅差了一步而已，随着“啪”的巨大响声，不满的神色爬上了他的眉眼间，左手还被若墀拉着，背身转动手腕她却死死的抓住不松手，他只能没辙的转过身来，在他的准则手册里甩开女孩子的手是万万不行的。

犀牛有些心急，也不管对方是否乐意只想一吐为快。“鱼油，小晚今天确实错的离谱……”她停了下来，想着合适的措辞，眼睛还是一眨不眨的望着他。“你，也别再生她的气了。……还有一个月小晚就该中考，这次模拟考没达到她预期的目标，她给自己的压力有点大。你，帮帮她渐渐压吧！”

鱼油的眉拧的更紧，“都是小晚告诉你的？”他下意识的追问。

她点头，“她害怕自己不能像你一样顺利考上附中。”

他了然的点头，认真的向她道谢。

若墀笑着，鱼油一句简单的“谢谢”就让她心里像乐开了花一样。垂下眼，望见自己死死抓住鱼油手腕的手，“呀”一声低呼，赶忙松开。她的表情变化像翻书一样快，前一刻还笑容满面下一秒就皱着小脸，心想：完蛋了，鱼油最讨厌我和他拉拉扯扯了。

看她这个样子，他忍不住笑了起来，心情好了许多。“就你的表情最丰富。”笑话她的话被他一本正经的说出口反倒会让人误以为是夸赞。

犀牛哪里会像一般的女孩子那样害羞的垂下头，她抬着头一脸无辜的讪笑着。

鱼油复而把手插进口袋，收起了玩笑，“进去坐吧！”

她从上到下打量自己，半湿的裤脚，脚上converse的帆布鞋早就从里到外的湿透了，湿乎乎的袜子难受的黏在脚上，感觉一点都不好受。若墀忙着摆上，“不用，不用，我回家了！”说着就撑开伞，准备往雨里冲。

鱼油一把拽住她，不禁有些想不通，她这么个毛毛躁躁的个性，大晚上的他怎么就能放心的让小晚和她在一起。把她拽到自己身前，鱼油没好气的开口：“跑什么？又没人吃你！大晚上的你一个女生在外面不安全，你给若炜打过电话，他一会儿来接你，应该已经在路上了。”

她傻愣愣的站着，视线停留在他的眉眼间，好半天才明白过来他说的话，嘴巴张的大大的慢半拍的“哦！”了一声。

“别干站着，进去等吧！”说着，鱼油自然的松开了拽着她手臂的手。

她把手背在身后，垂着头，脚尖有一下没一下的磕着地面。好一会儿才蔫蔫的开口：“还是不进去吧，我就在门口站会儿，鞋子全湿了换的难受。”

听她这么一说，鱼油才注意到，她脚上的帆布鞋整个湿透脚下一小滩水印。若墀坚持，他也不再说什么，不过只穿了件短袖T恤的她更显单薄，刚刚的一拽，鱼油发现她光洁的手臂被雨水淋的湿乎乎的。

“站着等我一会儿！”

她点点头也不明白他的用意，不等多问他就转身进了屋。

……

出来的时候，鱼油把浴巾披在她肩上。“快点擦干，免得着凉！”

若墀不敢置信的看了看他，他的神情再自然不过，她才机械的擦着身上的水。一下一下，身上都觉得暖和起来，她还忍不住在想：这就是鱼油的关心吧，嗯，一定是！

接过浴巾，他把手里的衬衫照着犀牛身上。她看着身上鱼油加厚的咖啡色休闲衬衫一个劲的傻笑，鱼油身上清爽的味道混合着太阳的味道向她扑来，若墀的心满满的鼓鼓的，再也装不下别的东西。

冷不丁的，四牛的声音让犀牛的笑容僵在嘴边。“我们是不是应该再迟一点出现呢？三哥！”

瞬间，犀牛就送了个大白眼过去，四牛仍旧一脸止不住的笑，她恨恨的想：笑，笑，笑，你就笑吧！又不会少块肉。

三牛看着若墀的眼色没敢接话，担忧的神色挂在脸上，他看着鱼油很想问他小晚还好吗，可似乎又不合时宜，只要对犀牛说：“来吧，回家吧！”

虽然舍不得离开，但她还是乖乖的答应着：“哦，好的！”

就在她准备抬步，鱼油的声音响起：“今天，谢谢你！”他的声音沉沉的软软的，有些醉人。

“不用，不用！”她夸张的摆手，“拜拜！”说着她走到三牛四牛身旁，灿烂的笑着。

犀牛赌气的挽着三牛的手臂，离四牛远远的。四牛不气也不恼，她就是这么个小孩子脾气，他抬抬头和鱼油打了招呼：“走了！”

“再见！”

屋里很暗，楼下只有书房亮着灯，小晚跪坐在地板上趴在栗言腿上大声抽泣。栗言轻拍着女儿的后背，柔声安慰着：“小晚不哭，爸爸没有生气。不哭，在哭真成大花脸，不漂亮了！”

……

鱼油倚靠着书房的门框静静的站着，只那么一瞬间他便释然，心也跟着柔弱起来。良久他轻声上楼，筋疲力尽的他步子已有些迈不动。

……

相反一路上小犀牛乐乐呵呵，光看她的样子别人会觉得现下不是大风大雨而是艳阳高照呢！半路她便脱下鱼油的衬衣宝贝似的抱在怀里，满心的欢愉全写在脸上。

就连好脾气的三牛都忍不住开她玩笑：“隔着条街都能看见你的笑容！”

一向以打击她为乐的四牛又怎会错过机会，他不咸不淡的话语飘来：“别开心的这么早，等你考上N大再乐也不迟！”

瞬间，犀牛的脸就苦了下来，抱怨道：“你就见不得我高兴！哼！”

四牛的凤眼轻轻打量她，又加了句让犀牛崩溃的话。“二哥等着你回去默单词，错一个你就乖乖挨罚吧！”

经四牛这么一提醒，犀牛心里拔凉拔凉的，遇上“铁面判官”的二哥，今晚她是别想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