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连三天, 方佑北没有接过我的电话，也没有给我回一个。正所谓要报失踪，也不过是七十二个小时。我气, 打开衣橱看见挂在那的一整排衣服就更气, 随手拿了什么东西就往衣服上扔, 像是砸在他的身上一样。不过这也是事后才让我想起来, 方佑北是真真正正姓方, 他和我不一样，他不是被冠上去的，他还有个叫方世申的父亲, 我是那段时间和他在一起太快了所以忘记了。

快下班的时候李尚打电话下来给我，让我等他一下, 接着便挂了电话。我想本小姐心情正不好着呢, 你却自己撞枪口上来了, 真正是要舍身为我吗？

李尚过来敲敲我桌子，“发什么呆, 去吃饭。”

我看着他，“你吃你的，我吃我的，叫我干什么？”

李尚脸色不大好看，“他就那么好？”

“是我很好。”

李尚明显没听懂我怎么接了这么一句话。

“我和你提他干什么。我不好, 你又缠着我干什么？”

或许言辞, 或许语气, 李尚终于憋不住, “他那么好, 可也不是你用缠就缠得住的！”

我瞪他一眼，慢悠悠道：“不巧, 被你说反了。”我掩着嘴假笑。

李尚绷着一张脸掉头走了。

看着他的背影，我却反而心情好了那么一点点。李尚总不是一点功劳都没有，至少他还是那么可爱，再怎么装还是从前我见的小雏儿。使不来冰山面瘫脸，演不来表情帝，藏不住心思，最重要是做不来我的萌哥哥。哈哈，我兀自低头微笑，他当然是做不来我的萌哥哥的，因为我萌的是大叔。

晚上自己随便弄了点吃的，竟然还不难下口，或许以后我也可以尝试着不出去吃，也或许我这方面的天分比方佑北高。一时得意，又想起方佑北，顺手便拨了电话过去，却依旧是无人接听。心中凉了一大半，再没有胃口吃东西，又打电话回方家。是老管家接的电话，无论我如何说，他就是不把电话转给方家任何一个人，问他方世申怎样，他的言辞当中也颇有闪烁。我知道必定不好，心又慌起来，索性门一关，打车奔去方家。

当车子拐进熟悉的路口，我的心里就涌起异样的感觉。离方家的大门越来越近，我突然看见有两台面包车，车里坐着几个拿相机的人，那情形，怎么看怎么像狗子队。可方家并没有人涉足娱乐圈，这阵仗未免过了，难不成方世申真出了大事？

付了钱准备下车，却意外发现有闪光灯的光对着我闪了一下。眼前一亮，脑袋也跟着炸开一片白，立刻就想到了什么事情。我蹲了下去，再次吩咐司机开车。

心里乱哄哄的，方世申是不是因为知晓我们的事而出事，方佑北又是不是在避我？下意识地摸出手机，拨出那个最熟悉的号码，直到最后自动断线，似乎已经成了必然。我呆了呆，拨给王春妮，结果不知是网络抽了，还是那娃抽了，她竟然也没有接我的电话，直到最后自动断线。

我一个人在闹市区里无目的地逛了又逛，最后还是回去，至少那里还有方佑北的东西，睹物思人总不至于那么慌。

第二天循例回去，郭方舟叫我进办公室，看了我半晌，问我：“要调回来么？”

“嗯？”

郭方舟似笑非笑的嘴角里浮起的，更多是嘲讽，“都不是方家小姐了，还看不上李公子？不过就算你还是方家小姐，他也配得上你。”

“想说什么？”

郭方舟靠上椅背看我，“就是感叹。你既然不愿意在东成，回来也行，当然，回来就不可能像之前那样吃闲饭了。”

我被他的话气得脸一阵红一阵白的，但也心知今时不同往日，最终还是把气忍了下来。

郭方舟摇摇头，叹了口气说：“我本来是为你们好，为你好，为佑北好，也为李尚好，可你偏偏不领情，弄到今天这个局面。”他看我一眼，“告诉你吧，方世申知道你和佑北的事，之后就好像不太对了。你最好回去看看，他跟你没有血缘，再怎么说也是你半个长辈。”

我愕然地看着他，“你怎么知道得那么多？”

郭方舟表情淡然，没有看我，“我和佑北是老同学。”

我舔舔唇，张嘴，却只愣愣地说了一句，“是吗？”他的表情实在是淡然得有些超脱，我竟觉得不好判断，他以前和方佑北的关系是好是坏。

出了郭方舟的办公室，陈竺跟我打招呼，几乎撞到她的身上我才反应过来，匆匆打过招呼不顾她奇怪的神色便急忙下了电梯。方世申会出什么大事，比上次的还严重么？如果那样……我不敢往后想，有太多的事牵扯成一片片一片片。

坐在出租车上，拨了父亲的电话，却是关机，没想太多便拨了母亲的电话。离开方家那么久以来，我终于又再拨了她的电话。电话里传来的是一首钢琴曲，本是安静祥和的音乐听在我的耳里却没有半分抚慰的力量。我越来越紧张，都几乎听见自己砰砰而跳的心跳声。电话响了好一会之后，断了，却不是自动断线，而是被挂断的。母亲如此恨我，也如此决断，连个电话也不肯接。

不一会手机就响起来，我惊喜，拿过来一看，却是方家的号码，而打电话给我的，是老管家。我抿了抿唇，问：“是母亲让你给我电话的吗？”

“的确是少夫人吩咐的。方小姐想问什么，直接问我吧。”

心中闷痛，喉咙哽塞，我咬唇，“方世申怎样了？”

“老爷……他……他不大好……”

他这么说，必定是已经很严重了，否则肯定会委婉地告诉我无大碍。我深吸一口气，“我现在过来。”

“方小姐还是不要过来了，过来了也没用，只是徒增麻烦，方家现在外面到处是记者。”

我听他那回绝的口气，顿时急了，“那方佑北呢，他在不在，你让他接电话！”不是我不孝，不是我冷血，是自我离开方家的那天起，原来真的没有退路了。凭着一份孤勇，想要站到方佑北身边，天真地以为只是名义上的变动，却不想是被抛弃了。可方佑北明明对我是有感情的，明明是有，我生日那天都证明了，他不能就此避开我。

“二少……他……不在……”

就知道！已经收敛下去的小姐脾气又被激起来，我朝电话吼道：“要么让他接电话，要么我过来。”

很快，方佑北的声音从电话里传过来，微微沙哑带着浓浓的疲倦，“曦妍，我晚上再过来找你。”

我再不情愿，有再多的话，此刻也只能全咽到肚子里去，扁扁嘴略略委屈地应下挂了电话。

中午一个人，总是觉得心慌慌，想打个电话给王春妮，却发现响不到两下手机却没电自动关机了。一个人浑浑噩噩地逛了一圈，回去给手机充电，才想起来今天其实是工作日。算了，该记什么就什么吧，现在是没有心情回去，于是打了个电话给郭方舟请假。他只笑了笑，没说什么便答应了。没心思研究他的话，坐在地毯上，看着角落发呆。

这里曾经是方佑北的家，之后又称为我和他的家。不知道这样说出来，会不会有人说我不要脸。反正，该做的不该做的，都做了，而且不是我一个人要那么做。满屋子都是他的印记，我越坐便越是心烦，在不算大的房子里来回踱了无数次，终于熬到天渐渐暗下来，再暗下来。

我拿着手机，坐在门边的沙发上，想想这不是正对着门口，看不清他的样子，便又走过去在餐厅的一张椅子上坐下，可这边毕竟离门口有些距离，又起来坐了回去。如此反复，无论坐在哪里，一颗心却总平静不下来。

站在阳台看灯光星光，看哪哪都是烨烨生辉，处处闪耀，可心里就是不清明，隐隐约约的害怕。看着丝绒一般的天空发呆，直到下面的灯火一点一点地熄灭。我看看时间，竟然已经过了十二点。没有电话也没有回来。

再不能呆下去，再空等真成呆瓜一个了。我拨电话，一会之后就接了。声音比上午的时候还要疲惫，让我听得更慌。

“我正在过来，再等一等吧。”

“嗯。”

除了这话，我似乎已经别无他话，心又开始慌起来。

很快便又开门声。方佑北神色疲惫地进来，没有看我，而是坐到了沙发上，略略低头用手捏着眉心。

我忐忑着坐在他的脚边，伸手拉拉他的衣服。“怎样了，方世申他怎样了？”颤巍巍的声音，似乎我不是在问方世申，而是在问我们的结局。

方佑北终于抬眼看向我。轻折的眉心，憔悴的面容，眼底有太多的东西在浮浮沉沉，明明灭灭，不等我捕捉，便说出一句让我发疯的话来。

“曦妍，我们，还是算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