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渡鸦

作者:夜拾 | 分类:现言 | 字数:24.6万

39.第 39 章

书名:渡鸦 作者:夜拾 字数:3123 更新时间:2024-10-12 09:21:00

“我其实完全可以不杀他,重伤他就可以了。但我当时完全没有这个概念。当时我想到的解决方法只有一条,杀死对方。”

魏延川:“你确定你的心理测评过了?”但没过的话,赵樵声不可能跑去当猎人,于是魏延川把问题改成,“你怎么过的心理测试?”

赵樵声没有因为魏延川的质疑生气,因为当时他也觉得自己很有问题,“在联队的实战训练里,我接触过心理方面的东西。虽然心理测评时我确实是照实回答的,但我也不能确定,我的潜意识是不是在根据以前接触到的内容,说服我去选择了正确的答案,并以为这是我的真实状态。”

存活下来的清道夫做了善后,赵樵声的第一次任务记录是非常好看的。然后没过多久,猎人工会的管理层找上了赵樵声,邀请他成为清道夫。

“猎人工会查到了我在联队的记录,他们说需要我这种充满正义感,战斗力强且遇事果断的人,他们让我做猎杀清道夫的清道夫。”

猎人工会既然接收有不良记录的成员,就不能保证清道夫里没有想法极端,借职务滥杀无辜的人存在。

“我同意了。”

魏延川完全不理解:“你为什么要同意?”

“因为这种事情总得有人去做。上了行刑名单的清道夫全部罪行累累,不管是从哪个角度来看,他们都该死,但却因为他们的行为全部隐藏在清道夫这个保护色下,所以外人可能根本不知道——”

魏延川抬手制止赵樵声继续说下去:“我没有说你杀了不该杀的人。但你有没有发现,你越解释就代表你越不安,你其实也担心你杀了不该杀的人。既然你有这种担心,你为什么要同意?”

赵樵声回答他:“因为我是猎人,在发现问题之前,我首先要信任猎人的管理层。我的担心是我的胡思乱想——我到底也是人,总还是会不安。既然我也会胡思乱想,那其他人就不会吗?那我能做了,就别再让其他人来感受这份纠结了。而且如果猎杀清道夫的这群人里又出了个乱杀人的呢?我占掉一个位置,如果我能完成更多的工作,甚至占掉一个半,占掉两个,出现问题的可能性不就会小一点了吗?”

魏延川:“你可以有你自己的选择,你不需要替别人受罪。”

赵樵声:“这不是替别人受罪,这就是我的选择。”

魏延川疲惫的掐了下眉心,他根本没动点的那杯牛奶:“最后一个问题……”

他说了这句话后沉默了,赵樵声直觉不妙,但还是得问:“什么问题?”

魏延川掐着眉心闭上眼:“你救我的时候,有取舍吗?”

——分配到勘探区的联队成员,有一条不成文的规定,他们手上一定要沾过血,这样到了真正危急的时刻,他们才能干脆、及时的做出决断或者取舍。

这是最开始的时候,赵樵声说的话,一直一直在魏延川的脑海里回荡。

危急时刻的取舍,指的是什么?

闭着眼睛的魏延川没有看见,或者说他正是不想看见所以才闭了眼睛,赵樵声的表情在听见他的问题后,有非常明显的动摇。

表情的变化只有一瞬间,赵樵声极快的调整好了脸上的每一块肌肉,每一个细节,镇静、清晰的回答魏延川:“当我是联队成员的时候,我信任我的队友。”

“我知道了。”魏延川睁开眼睛,脸上没什么表情,“很晚了,休息吧。”

他说着就往外走,屏蔽在内部人员离场后自动解除,赵樵声看着他的背影,暴躁难过得想要摔杯子。

这个晚上真是糟糕透了。

他不想骗魏延川,说得再委婉,对方肯定也听懂了。他在下行救人的时候的确探测到其他人的生命体征,但他只是把坐标往上报,自己完全没有停留,一个劲的往魏延川的位置奔去。

那些生命体征的主人,有的等来了后续救援,有些没能等到。

这就是取舍。

魏延川进浴室洗澡,开了花洒把脑袋凑在下面,闭着眼睛,很长时间一动不动。

他仿佛听见了满含怨恨的声音:“你的命凭什么比我们更重要?”

“就因为你是总工吗?”

“我们就没有活下去的价值了吗?就剩光杆司令有什么用?”

“还是因为你是严平盛的儿子?”

“该死的特权阶级。”

“该死!该死!”

“你该死!”

魏延川知道这是幻觉,但这幻觉让他的呼吸不可控制的急促起来,眼前阵阵发黑。

从事故中被救回来的魏延川准确的来说其实只剩半条命了,转化对身体的伤害非常大。他一手撑在浴室光滑的墙砖上,一手摸索着去关花洒,闭着眼睛努力平复呼吸。

“这是幻觉。”他对自己说,声音里夹着颤抖和喘息。他还没成功的摸到花洒开关,也完全没意识到自己一直开着的是冷水。

他不知道自己的嘴唇都已经冰得发白了,只是徒劳的,自己宽慰自己:“这是幻觉,我只要……”他几乎说不下去,“我只要……”

只要不让这种事情再次发生就好了。

但已经发生的事情,就是发生了,是抹不掉、过不去的。

第二天魏延川是被头痛痛醒的,他抱着脑袋把自己埋在被子里好一会儿才逐渐反应过来昨天晚上自己做了什么蠢事。

他一手揉着太阳穴,一手在半空划手势码解锁终端,终端主页弹出,时间已经是中午,未读留言有好几条。

才醒又头疼,魏延川看字都是花的,关了页面打算缓缓再看。

然后他听见了轻轻的敲门声,随即是压得低低的询问:“魏老板你醒了吗?”

是赵渔鸣的声音。

魏延川头很疼,知道自己现在的脸色肯定不好看,准备再睡个回笼觉,缓缓再出去,于是没回答。

赵渔鸣等了会儿,没等到回答,转头看赵樵声:“还没醒。”

小天师说话的音量要比刚刚的还大一点儿,魏延川当然听见了,头疼严重干扰了他的感知力,他没察觉外面有两个人,但不用猜也能知道还有一个人是谁。

魏延川努力转动痛得发蒙的脑子,觉得赵樵声说不定已经瞎想了一个上午,再让他等下去不知道他会想到哪儿去。

于是他一边揉着脑袋坐起来,一边开口:“赵樵声?进来帮个忙。”

赵渔鸣眼瞅着自己哥哥的眼神一下子亮了,老气横秋的叹了口气,左一摇右一摆的下楼去,放赵樵声一个人进房间。

魏延川起身起到一半,背上突然传来一阵剧痛,痛到他骤然失力,又摔了回去。

头痛加成,他没忍住哼出了声。

赵樵声被他吓了一跳,连门都没来得及关,冲过来看他:“怎么了?!”

背上的痛感沿着旧伤一路扩散,魏延川整个人都在打颤,但他居然还笑得出来:“借你的灵力用用呗。”

赵樵声把手按上他的太阳穴,传灵力过去,心想昨晚睡不着,周扒皮似的摇赵渔鸣起来,让他给自己补课真是太及时了:“你哪里不舒服?”

灵力的舒缓作用立竿见影,魏延川很明显的松弛下来:“头疼,旧伤疼,昨晚作死冲了冷水澡。”还没吹头发就睡了。

赵樵声气笑了:“你也知道是作死啊。”

魏延川躺着看他:“这不是积极承认错误了么。”

赵樵声推他一边的肩膀:“侧过去,我看看你的伤。”

魏延川侧过身,动作有不自然的停顿,显然旧伤还疼的厉害。赵樵声看他动作看得心慌:“当时你怎么一句疼都没叫呢?”

魏延川实话实话:“那时候已经痛到叫不动了。”

赵樵声隔着衣服触摸那道伤疤,动作很慢,那里气血淤塞、气息瘀滞,推进去的灵力化都化不开,他只能小心翼翼的一点点揉搓。

赵樵声:“缓口气去医院。”

灵力被揉进旧伤酸麻痛痒一齐上阵,魏延川声音打颤:“不去。”

赵樵声:“你在发烧。”

“我——”魏延川的声音断了下,赵樵声刚好按到了骨节上,“我不用医院的药。”

赵樵声反应过来,是了,魏延川在转化,医院里常规的药剂对他是没效果的:“那怎么办?”

“找毛医生远程诊疗。”魏延川受不了了,反手抓住赵樵声的胳膊,“停停停,我老老实实找医生开药去。”

赵樵声听话的蜷起手指,不去碰他的背:“用灵力效果不好吗?”

背对着他的魏延川龇牙:“好过头了。”

灵力是真的有效,赵樵声揉过的地方在缓缓的发热,仿佛僵死的血肉又焕发了出的新的生机,就是过程实在太酸爽了。

昨晚恶补了很多知识的赵樵声继续:“如果你早两年用灵力疏导,现在疏导起来不会这么难受。”他突然想到,“难道从没有人提过可以让天师来帮你治伤?”

以严平盛的人脉,想找个口风严的天师应该不难。

魏延川松开赵樵声的胳膊,缓缓的撑着床坐起来,他不喜欢由下而上的视角:“我们冒不起这个风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