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候1999
作者:静夜小窗 | 分类:现言 | 字数:11.9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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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小孩还是小孩
“小北!”
听到有人喊自己的名字, 她一转身就看见了鬼鬼祟祟的令狐。他的身子被门遮挡了大部分,只探出了头来,小北狐疑地皱了皱眉。
“快过来!找你有事儿!”他哑着嗓子说话。
还背着书包的小北就这样被拖了过来, 一进房才发现, 景深和言玉也在。几个人像是在秘密商量着什么。
“你让小北过来做什么?”景深表情不悦。
“筹钱啊!人多力量大嘛!”令狐想当然地答。
“先坐下吧!”言玉难得妥协。
事情还要从上回的打架事件说起, 谁也没料到, 原本以为的小事竟然会朝着这样的方向发展。对方和他们三个人同龄, 还在同一所学校,当时的场面还没有到不可收拾的地步,至于大家是否受伤更是无从判断。
就在今天, 那伙人找到了他们。
“你们把我兄弟踢伤了,难道不打算负责?”
“我看他也没伤到哪儿啊!”令狐嘀咕了句。
“内伤!内伤你懂不懂?”那人打定主意赖到底, “你们要是不给钱, 我们也只能跟学校举报了。到时候得了处分可不太好吧!”
三个人顿时被他的话噎住, 别说记录一向良好的景深了,就连令狐也从没遇见过“处分”的情形。他们平时虽然顽皮, 但也知道事情的严重性,对方仗着自己不怕被处罚,才想趁机勒索他们。
这回倒真是哑巴吃黄连了!
桌上摆着零零散散的钱,几个人的“存款”都在这儿了,加起来并不算少。
“这么多钱还不够吗?”小北大约也意识到了他们闯的祸不太简单。
三人严肃地摇头, 表情愈加凝重起来。
言玉思忖了一阵, “嗯…这样吧, 我那儿有辆山地自行车, 还是新的, 可以拿去卖了。”
“你爸去年买的那辆?不是花了挺多钱吗?”令狐问道。
“好像是吧,两千块买来的, 卖个几百应该不成问题。”
“两千?”令狐被吓得倒吸了口气。
“这不太好吧,到时候你怎么交代?”景深考虑道。
“管不了这么多了!”
安静下来,一直默不作声的小北看了看三人的脸色,小声试探道,“要不……告诉大人吧?”
他们明显不敢苟同。
“我们自己解决!”言玉有些负气地回绝。连景深也说,“小北你就不用管了!”
门外传来动静,大家不约而同地噤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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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现在才回来?”妈妈李昭平早早地就炒好了菜。
“啊?我……我放学在学校做了会儿作业。”小北支支吾吾,没敢把下午的事给抖出来。
“不等爸爸了吗?”
“他今天去参加同学会,估计一时半会儿回不来。”
小北点了点头,洗完手之后就上了饭桌。
墙上的钟滴滴答答地走动,面前的小屏幕里传来纷杂的话语声,已经到了十点,母女俩都显得有些心不在焉。李昭平坐在沙发上织着毛衣,手下动作缓慢,小北隔一会儿就看见她往门口的方向望。
李昭平收回视线,“你先去睡吧,明早还要早起上学呢!妈妈在这儿等着就行。”别的都不担心,最怕她爸喝多了。原本就有着轻微的高血压,到了那种场合又没法挡酒,别喝坏了身子才是啊!
一边担忧着,门口却在这时传来了敲门声。
打开门,只见范启安被人搀扶着,一副不省人事的醉模样。李昭平暗自叹气,又客气道,“是小李啊,快进门坐坐!”
“嫂子不用客气,启安哥今天喝了不少,还是先照顾他吧。”说着帮着把人送到了屋里,这才离开。
醉酒的人一下子横躺在沙发上,由着人伺候,嘴里还含含糊糊地嘟囔。李昭平看着他无奈地摇头,心到底还是软的,她唤来小北,“满满,去给爸爸端盆热水来。”
小北正要应声,刚才还毫无所动的范启安却一下子腾了起来,“你凭什么指示我女儿?”他语气不善地控诉了句,接着又软绵绵地躺了下去。
好嘛!连人也不认识了。李昭平拿过帕子给他擦脸的时候也忍不住加了些力道。
被挠得有些发痒,范启安咯咯地笑,“这不是我亲爱的老婆吗?”他痴痴地捧起面前的那张脸,神情说变就变。
“老婆!”他又哀伤地唤了声昭平,“我对不起你,没让你过上好日子,别人嫁的都是董事长、总经理,只有你跟着我这个窝囊废受苦。”
说着说着竟崩溃地哭了起来,“还有满满,没办法让她活得像个公主一样,我也想像别人那样给女儿买皇冠买钻石。”
小北在一旁看了也觉得不忍心,她从没见过爸爸这样失态。那个时常笑呵呵的人竟然在她面前像孩子一样痛哭哀嚎,那个山一样伟岸的人竟然也会有脆弱的一面,她想象不到。
“妈——”
她发觉蹲下的人用衣袖偷偷地抹眼泪。
李昭平回过头来安慰地笑,“没关系,你爸爸今天肯定受刺激了,他一喝醉就爱说胡话。”
怎么能不受刺激呢?看着老同学一个个飞黄腾达,开着公司坐着奔驰,妻子儿女过着那么富裕的生活。再反观自己,范启安简直无地自容。
别人乐于称赞他的当兵经历,可只有他自己知道,那不过是家境贫困的暂缓之计罢了。部队里花销少,又有钱可以领,历练了两年回来,他不过还是一个穷小子而已。
就连现在的这栋房子,也是当年靠了岳父岳母的资助才买下来的,他还有什么脸面呢?
“老婆啊!满满呐!”范启安一个劲儿地哀嚎。
小北也忍不住红了眼眶。
闹了大半夜,后来才总算消停下来。
第二天早上,小北见到爸爸时,惊觉一切如常,仿佛什么也没有发生。餐桌上,范启安笑着逗她,“我家满满怎么瘦得跟竹竿似的,多吃点啊,爸爸陪你一起喝奶!”
小北不解地看了他一眼,她知道,大人也会有烦恼,只是他们大多数的时候都习惯藏在心底,小北感到心酸,没人安慰,他们是怎么挺过来的呢?
“爸!”她突然唤了他一声,凝着他的眼睛说,“我觉得现在这样挺好的。”没有什么比得上拥有父母的疼爱更满足了。
范启安明显一怔,长久的无言中慢慢透露出清浅的笑,“你这孩子!愣头愣脑地说些什么呢?”
小北笑眯了眼,略微有些傻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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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学路上,景深几人找了地方停下。
令狐展开掌心的十几块零钱,闷闷道,“我都骗我妈说要买教辅了。”
“我也只有这么多了。”景深接着伸出了手。
言玉从书包里掏出了几张钞票,嘴里淡淡道,“这总够了吧?”
“你哪儿来的?”令狐一下子问出了口。
言玉神情忸怩,不自在地摩挲着书包肩带。早上出门时,苏正华照例拿了零花钱给他。言玉还是第一次主动伸手向他要钱,“能不能多给五百?”
苏正华抬头望了他一眼,又从钱包里拿了钱递给了他。
“你不问我拿这么多钱做什么?”言玉觉得有些奇异。
他弯了弯嘴角,“儿子都长这么大了,你自然有自己的安排。”
现在想想,仍然觉得窘迫。言玉抿了抿嘴,手里的钱攥得更紧,“我总觉得我们不能就这样受人摆布,太憋屈了。”
余下两人只是叹气。到了这种时候,无论再怎么成熟,他们也无法保持镇定了,毕竟是还没完全长大的孩子,又有多大的责任能够承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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越是快到约定的时间,心里越是毛躁。景深正想着待会儿和两个人会合之后再去交钱的事,思绪却突然被一个人声音打断。
有人在教室门口叫了他一声,“班主任让你去趟办公室。”
“哦!”他浑浑噩噩地应,到了办公室里还有些回不过神来。
大家,怎么……都在这儿?!
放眼一看,不光是自己的爸爸,连言玉和令狐的爸爸也都站在这里,勒索他们的那几人也出现在了现场。
“景深,接下来欧老师问的话你都要老老实实地回答。”荣和平严肃地看了他一眼,嘴里告诫道。
一旁的言玉跟令狐和他交换了眼色,大抵都有些难堪。
用荣和平的话来说,男子汉就要有担当。既然做错了事,首先要勇于承认。
多亏了老师的一通电话,不然他还会被一直瞒在鼓里。老师和他交涉说,景深这孩子最近有些异常,成绩也下滑得厉害。起初,他还没有太过深究,问过孩子的同学以后才得知了真相。
苏正华和令狐德强也赞成他的做法,如果这才不给他们一个教训,恐怕以后还会再犯。这事最好的解决办法不是私下协商,得摆到明面上来谈。一番对峙下来才厘清了事情的原委。两方家长自然见好就收,不愿意自家孩子的身上留有污点,互相道完歉之后,事情也就解决了。
回家的时候,几个人始终愧疚地垂着头,一言不发。
“看你妈怎么收拾你!”令狐德强难得对儿子说了句狠话。
苏正华欲言又止,还是不放心道:“言玉,爸爸也是靠得住的。”以后别让爸爸失望了!
荣和平则耐心了许多,“爸爸像你这么大的时候,遇到事情总是慌乱,可一个人自己解决也并不代表着成熟,你懂了吗?以后凡是要量力而行……”
尽管唠叨,孩子们的轻松总多过惆怅。
“走过的路、吃过的盐比你还多”,这句话不仅仅只是说说而已,正是因为见惯了风雨,受尽了生活的打磨,大人才能够平静地对待这些乱七糟糕的事,令孩子们惊慌失措的或许对他们来说只是平常。
原来有些事,只有大人才能解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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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唉——”范启安一回到家就开始叹气。
“怎么了?唉声叹气的。”李昭平询问道。
他望着她问:“家里存折呢?”
“出什么事了?”李昭平急忙解下围裙,连小北也着急地看了过来。
“是小李出事儿了。”
小北知道,爸爸口中说的就是那晚送他回来的人,也是他的同班同学。
“她家里那个闺女,听说查出了心脏病,这会儿急需用钱呢!你不知道,他老婆都快急疯了……”
“他不是开了家公司吗?还缺钱?”李昭平打断了他。
说起这个,范启安也觉得头疼,“什么公司啊?那都是骗人的,就为了装体面,现在好了,拉下脸去求老同学,结果大家又开始喊穷了!”
“这叫个什么事儿啊!”李昭平感叹了句,“咱们能帮就帮一把,不过可不许动给小北上大学的那笔钱。”
“放心吧,我知道。”
小北在边上听得一愣一愣的,心里不知该作何感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