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正花了好大力气才把不听话的于谟佳请上了车。在俯身系安全带的时候, 霍正在她身上闻到了明显的酒气，他暗自打定主意，以后再不让她在自己眼皮底下喝酒了。

回到驾驶座, 霍正很快启动了车子。汽车高速穿行在A市的夜幕中, 习习凉风立刻从半开的车窗外涌入, 于谟佳耷拉着脑袋斜靠在座椅上, 只觉得脸上的热量被渐渐吹散了, 有一种很舒服的感觉。

忽然——

“于谟佳，你干什么？！”霍正大声呵道。原来是某人半梦半醒之间居然自说自话地扯掉了自己的安全带，还不安份的试图把整颗脑袋都伸到车窗外面。这样的危险动作看得驾驶座上的霍正差点惊出了一身冷汗, “快坐好！”

不知是有意无视还是真的醉酒难醒，霍正的语气如此严肃, 于谟佳却显得并不在意。不仅对他严肃的警告毫不理会, 还大大方方的把这半边车窗摇到了最大。

“于谟佳, 我最后一次警告你，快坐回来！”霍正额头凸起的青筋表明他是真的着急了, 要不是手下握着方向盘，关系到两个人的人身安全，他真想一把将她抓回来！

还好，这次于谟佳很识时务地给了反应。听完霍正的话，她慢慢转头过来, 张着大眼睛, 迷迷瞪瞪地看着他。然后她笑了笑, 嘴里吐出两个字：“就不。”

霍正简直无语了！下次要是再让她喝酒, 他就是猪！

和醉酒的人争辩, 怎么样都是输。霍正也不再说话了，索性方向盘一打, 将车子靠边停了下来。

车速放缓，风力也慢慢减弱。从刚才的八级大风到徐徐微风，再到现在，重新回归三伏天的怀抱，即使是在夜里，潮湿的空气也依旧让人感觉闷热，整个身体也跟着又烧了起来。于谟佳皱起了眉头，似乎有点不乐意。

为什么总是惹她不高兴？他顺她一次意会死吗？

他喜欢她一下会死吗……

心痛，头晕，身上又热，浑身都不舒服。

于谟佳想到这里便猛地回头瞪霍正，用力的，恶狠狠的，简直像用她的生命在瞪他。既然不能打他骂他，那她把这些年所有的委屈通通融进这凶恶的眼神中总该不犯法吧。

入眼的依旧是那张清俊的面容，冷峻沉稳，仿佛还和第一次见到的一样，一点都没有变。就连他看着自己的眼神，从来也没变得温暖热烈过。

而事实上，此刻的霍正确实不太高兴。除了因为某人完全不受他控制以外，他还觉得有点莫名其妙。一个人喝没喝酒，差别怎么会这么大？

然而霍正嘴上什么都没说，没再训于谟佳，没再让她别这样、别那样，竟然就任由她这么肆无忌惮地瞪着。

于谟佳只觉得她瞪了他好久好久。久到自己都觉得有点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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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睛不疼吗？”这时候霍正终于说话了。

“不疼！”于谟佳中气十足地回答道。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何如此理直气壮，也许酒精真的为她鼓了劲儿，此刻她只觉得自己信心满满，完全不畏惧眼前的强权主义。

霍正似乎轻轻叹了口气，然后拨动了手边的按钮。前后排的车窗全都听话地升了上来。

“你干嘛？”好嘛，她就知道他不会这么好说话的，他为什么总是要逆她的意思，“把窗打开！”

“你不热吗？”霍正看着满头大汗的于谟佳，“室内室外温差大，回去别把空调开得太大，很容易感冒的。”他说着又拨动了什么开关，然后便有冷冷的风打到了于谟佳的身上。风力不大，也不是很冷，就是刚刚好的感觉。

于谟佳停在那里。

这时霍正伸手过来，拢起他为她买的围巾，轻轻搭在她身上，然后又重新帮她系上了安全带：“现在可以了吗？可以回家了吗？”

于谟佳没回答，眼前竟忽然有些模糊。她赶紧伸手去擦，手上有湿哒哒的感觉，可她不知道那是泪还是汗。

霍正怔在原地。

车厢里安静的有些吓人，直到于谟佳的声音再次响起——

“霍正！我讨厌你！”

她忽然这么说道。对面的人顿时愣住了。

“为什么每次我都决定要放弃了，你就突然跑出来对我好一下？”

“……”

“为什么要这样？你说话啊。”

她讨厌他。这个设定让霍正实在太震惊了，他真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可让霍正震惊的还远不止这个，没有等他的惊讶减弱半分，于谟佳居然又马上改口：“不对……我刚刚撒谎了……霍正，我喜欢你。你一定不知道，我已经喜欢了你三年了。”

她……喜欢他。

这下霍正彻底呆住了。心像坐了一次过山车。

在说了讨厌自己的话后，居然会是她的告白。还真有于谟佳的风格，在这样狭窄拥挤的空间里，毫无浪漫可言。更可怕的是，她浑身酒气，神智也不知道是不是清醒。这样混乱的情况下，她说她喜欢他，会是认真的吗？

霍正边想边抬头看向于谟佳。好奇怪，刚才她明明还迷蒙的眼神，此刻却显得无比清澈，他甚至还能从那汪黑亮的眼眸中看到他自己……他忽然不敢再看下去了，好像只要再多看一眼，就会被吸、入那潭黑色的沉水一般。

霍正微微转过了头去，正襟危坐，直视前方。他知道此时此刻自己该说些什么的，可是虽然对他示好的女生不少，他在这方面的经验却不多。该说什么呢？

而另一边，当着霍正的面，终于说出了几年来一直憋在心里的话，于谟佳有种如释重负的感觉。霍正转开头，逃避她目光的小动作于谟佳都看在眼里，可是奇怪，她竟然并没有十分失落，大概是早已预料到的结果，她完全有了心理准备。

“你不高兴了？”

“没有。”这两个字霍正倒是接的很快。

“没有就好。有人喜欢总是好事情，对吧？”她语气轻快地问他。

霍正觉得于谟佳的反应有点怪怪的，却一时说不出到底怪在哪里。

“放心吧，我绝对不是那种会死缠烂打，纠缠不休的人。”

霍正皱眉头：“我没有不放心。”

“可是你的表情看起来很纠结。”

“我没有纠结这个。再说一次，我没有不开心。你……”霍正顿了顿，又接着说道，“你又没什么不好，我为什么要不开心？”说完又觉得哪里不太妥当，立刻补充道，“我的意思是，你挺好的，我没什么可不开心的。”

“我挺好的？”于谟佳笑了，“有佳韵姐那么好吗？”有酒精壮胆，她真是什么都敢问。

霍正愣了愣，竟有点不悦地说道：“拿自己和别人比干什么？她是很成功，可你也不差。”

她也不差……？呵呵，他的意思是说他觉得自己和郁佳韵一样优秀吗？

他究竟知不知道自己在干嘛，都到了这份上了，还要说假话安慰她吗。

“看看，你又来了。”于谟佳没忍住。一抹眼睛，居然又有湿哒哒的感觉了。

霍正看着她脸上两行清泪，再次震惊了。这接二连三的意外，实在让他有点不知所措。

“你……你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吗？”他的语气立刻柔了下来，从旁边抽了纸巾递给于谟佳。于谟佳不接，他只好小心翼翼的直接伸手过去擦。

于谟佳的身体僵了僵，然后向后让开，看着近在迟尺的霍正终于忍不住爆发到：“请不要再这样对我了！”

“……？”

“如果不喜欢我，就不要对我好，哪怕一分一秒也不要！我笨，我真的分不清你对我的好是哪种好。我会误会，我会存有幻想，我会陷进去。如果你不喜欢我，就明明白白的告诉我。如果你想和我做朋友，就大大方方的和我做朋友！”

“我……”

霍正才说了一个字就被打断——“我知道自己既不漂亮，也不聪明，缺点比优点还多。一定有人觉得我是在痴心妄想，这些我全都知道。可是没关系，我还是喜欢你，因为我根本管不住自己的心，可是说实话我从来没抱什么希望。”

于谟佳吸吸鼻子，一鼓作气道：“最近发生了很多事，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和你的交集好像渐渐多了起来。从你第一次叫我名字，第一次打电话给我，到你约我出来，再到你送我礼物……也许这些事情对你来说微不足道，可是对我来说却非常重要。”

霍正张了张嘴刚想说话，于谟佳小手一挡：“请先让我说完。”又被堵了回去，霍正只好继续当听众。

“不过——”

这时候于谟佳话锋一转，霍正听了这两个字的简短开头，心竟然不由跟着往下沉了沉。

“不过，现在我决定了。”

霍正望向她，从她脸上看到了一丝可以称之为决绝的表情。

“虽然我很喜欢你，也喜欢了你很久。可是霍正，我告诉你，我也是个有原则的人。”她说到一半，偏头看到霍正也在看自己，不由自主道，“怎么？看不出来吗？看不出来也没关系，反正你本来就不了解我。”

“你是个有原则的人。”这时候霍正总算找到了一个插话的机会，“所以呢？”

于谟佳傻笑着评价他道：“孺子可教也~~”

可说完她又马上改了严肃的表情，一字一顿地宣布：“虽然我很喜欢你，但是我是个有原则的人。所以我决定了！我于谟佳，对你霍正的喜欢就到此为止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