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见勿倾心
作者:荻秋寒 | 分类:现言 | 字数:26.8万
本书由顶点小说签约发行,版权所有侵权必究
8.婚礼
这下轮到李沛然发愣,“你们认识?”他印象了其雍在国外有很长一段日子了,没想到这二人却有交集。
“郑其雍是我大学时候的助教,也是师兄。”索性打了照面,冉冉反倒回到了现实里来,说起话来平稳许多。
“这么巧?”李沛然替冉冉拉开椅子,冉冉顺势坐下去,她和其雍中间隔着个李沛然,其雍边上是他的女朋友。
“你们这个位子选得好,正对着台子。”他们被安排在三号桌,新人的至亲和伴娘伴郎们坐了前两桌,这是最重要的一桌了,对着台子自然是视野好。
落座不一会儿,就到了仪式开始的吉时。
婚礼进行曲奏响,八十桌的大厅全部安静下来。台子正中,夏巍立在那儿,脸上略带疲惫,另一头,一袭白色鱼尾婚纱的新娘,头纱盖在面上,由她爸爸挽着,缓缓走在白色走廊上,走廊两侧是一个个临时搭起的花坛,紫色的绣球绽放,正配着梦幻般的舞台。
新娘身量娇小,有点撑不起这长曳尾的婚纱,冉冉脑子里出现的是高挑的谷裕,她穿这一身一定玲珑有致,白色面纱下朱红的唇,肯定比现在的新娘好看。
想起从前她坐在夏巍单车的后座上,从北面的教学区一直到南园食堂,一路都是她咯咯的笑声。那个时候夏巍能给她的很少,她从来没有要过什么,反倒很照顾夏巍。冉冉觉得最疯狂的事情,莫过于买来一袋子的□□,一颗颗剥好果仁装在食品袋里拿给夏巍,因为夏巍总是嫌剥果壳太烦。
舞台上,新娘新郎双手交握,司仪声情并茂地说这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儿,新郎俯下头来吻新娘。
冉冉想起那天在消声室里,其雍低头自然而然地吻她,那个时候两人谁也没有说什么。
记完所有数据之后,已过了傍晚学生用餐的高峰,两人走到食堂一楼,在最里头的那个窗口要了两碗小馄饨,其雍让师傅在一碗里多加虾皮——冉冉总是这样要求。
初春的夜晚,饥肠辘辘的两个人就着热热的馄饨汤,吃得鼻尖冒出点点细细的汗珠。其雍抬手用纸巾帮冉冉擦了擦嘴。
走出食堂时,一阵风吹来,春寒趔趄,冉冉往其雍身边蜷了蜷,其雍顺势伸手揽过她的肩。冉冉抬头看他,见他眉眼微弯,笑容带些腼腆。
离冉冉的宿舍楼还有十来米远,是几个花圃围成的小花园式样的绿地,其雍跨到冉冉跟前,右手轻轻抬起她的下巴颌,又低下头来,左手托着冉冉的背,轻轻地柔和地咬了咬她的唇,像是多用一分力气要把她碰碎了似的,“冉冉,做我女朋友。”
冉冉偷偷看了眼其雍,没想到他也正回过头来,她忙转过头,仍旧看台子上的新人。
冉冉觉得这样的仪式好笑,新人竭力做出娇羞的状态,仿佛从前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撮合起来的而今天头一次见,实则早已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甚至大有可能早就生活在一起老夫老妻好久了;新娘的父母哭得稀里哗啦的,这是冉冉最不能理解的,现在又不是嫁到天边去,更多的是强调两个年轻人组建起一个小家庭,大喜的日子流这么多泪干什么。
从前她和其雍还讨论过婚礼。其雍说要给冉冉个盛大的婚礼,冉冉说怕人多;其雍说那就办草坪婚礼,只请关系近的亲朋好友,冉冉非得抬杠,说要是吃自助,老式的长辈肯定不满意;说来说去,其雍装作气馁的样子,冉冉一把抱住他的脖子,“我想和你旅行结婚,走到天涯海角去,只有我们两个人。”其雍更用力地抱住她,“好嘞。”
如今二人坐得这样近,却不能说一句话,疑心从前那些是个长得差点醒不来的梦。
李沛然余光看到冉冉盯着台子上的新人直发呆,低头发了条信息,让查查夏巍的信息,不一会儿,一封邮件就发到了他的邮箱。
一目三行地扫过去,中央大学的国防生,毕业后直接是中尉军衔。没什么特别。他突然觉得很想好好抱一抱忧伤得简直能拧出水来的赵冉冉,于是伸出左臂一下子揽住她。
冉冉惊得一个激灵,他这个亲昵的动作也落了郑其雍的眼。冉冉慌张地张望了另一边,那个唤作伊慎的女孩子正挽住其雍的右臂,头搁在他肩头,低声切切说什么,大概也在构思他们的婚礼。冉冉没有挣扎,顺着那个肩膀靠了过去,突然觉得很累。
仪式结束,喜宴厅里热闹翻了天。冉冉低头吃东西,一边听伊慎和李沛然聊天,自己和其雍基本只有时不时附和的份。
新人走下来敬酒,夏巍握住冉冉的手,似有千言万语要说,激动得不能自已,冉冉杯子里是果汁,不等夏巍憋出什么话来,直接和他俩碰了杯,夏巍趁势就把这一桌敬了过去,嘴里不住地说“感谢各位,尽在不言中。”
大家都被震天响的音乐吵昏了头,无暇去估计这前言不搭后语,只有冉冉知道,谷裕在他的世界里来过,在他的心里占着个难以言明的位置。
李沛然只觉得这个傻小子好笑,又为自己居然要和这样的男孩儿竞争而觉得自己好笑,可这场竞争已经结束了,因为他结婚了,剩下的只要自己一点点打开冉冉的心扉就好。突然很豁达地在和他碰杯时说:“在总参前途无量!”
夏巍看李沛然时的眼神总带着惶恐,谦逊地不住点头。
新人又去下一桌敬酒,李沛然很释然,冉冉再是念旧,参加完这场婚礼,过去的情丝就该全部斩断了,喝酒喝得也很肆意。
冉冉小心翼翼地剥完一个果盘上拿的红提,李沛然突然凑过来,带点撒娇的意味,冉冉没法子,塞在了他的嘴里。他奖赏似的拿给冉冉一块奇异果。
那边伊慎站起身来套上自己的大衣,李沛然低头说:“差不多了,走吧?”冉冉点点头,即便心里是不愿同其雍他们一起出去,还是由着李沛然帮她穿上大衣。
其雍刚好在她跟前,“你爸爸怎么样了?”
他居然还记得,冉冉心中一阵狂跳,但这是再寻常不过的关切了,他算得上是个关系亲近的朋友了,尤其那次他还帮了自己。
冉冉点点头,“恢复得很好。”
李沛然拿起围巾,冉冉就立在那里,看他动作娴熟地帮自己围上。
她看到郑其雍瞪大的眼,一瞬又恢复正常,冉冉心里是那条浅灰的围巾在空中飘荡,她想其雍大概也在想着相同的情景,然而它已经被弄丢。
其雍开口时嘴角先抽了下,“那我和伊慎先走,四哥,冉冉,回头见!”伸出右手在空中挥了下,转身被伊慎挽住胳膊混在走出大厅的人群里。
“你爸爸怎么了?”李沛然这才问。
冉冉一愣,“没事,前几年身体不大好,现在好多了。你和,郑师兄的女朋友是亲戚?”
“不是。”李沛然想了想,又笃定的说,“我们李家和他们张家没有姻亲,连远亲都不是。”很严谨的答案。冉冉只觉得这样的说法有点好笑,我们李家和他们张家,这么多姓李姓张的,转念又明白过来,这就是圈子的缘故了,圈子里只有这么个李家和那么个张家,再没有旁人,这个封闭的圈子。
“那怎么叫你四哥?”
他揽过冉冉的肩,“其雍不也这么叫嘛。”冉冉心头一阵释然,方才听到其雍叫的时候一阵心酸,以为他已经随了女朋友的称呼,“我在家里排行老四。”
冉冉长大了眼,“你家有四个孩子?”心说还真是不守规矩。
“堂哥堂姐一起算,我是老四。”他皱皱眉,“我在家是老小,他们叫四哥是叫着玩儿呢。”
冉冉快走了两步,拜托他揽着的胳膊,却不妨又被他牵起没有来得及往口袋里塞的手。
婚礼最累的莫过于新人了,先前迎宾站了有一个钟头,仪式的时候又像木偶似的在台上被摆弄了半个多钟头,下了台子忙不迭敬完一圈酒,有宾客离席,他们倒又站在门口送客,估计筵席上的好酒好菜一口都没来得及吃。
李沛然牵着冉冉走到门口,夏巍的爸妈和舅舅一齐迎了上来,“李总,谢谢你!”热情得肉麻。
夏巍的妈妈一把揽过冉冉,“冉冉呀,什么时候到我们家夏巍的新房来看看?毕业了工作忙吧?叫你来吃饭总也不来。”
冉冉带着客套的笑,直说“有空就去”“不想烦阿姨家里”,心里觉得好笑,因为谷裕的事情,连带把冉冉也给骂了个透顶,已经两年多没有来往了。
再看那边,夏巍舅舅握着李沛然的手简直跟长在李沛然身上似的,怎么都不肯放,李沛然脸上已经露出无可奈何的神情。冉冉更证实夏巍妈妈的亲热全然不是给自己的。
好不容易才和这热情难却的一家子告了别,李沛然长叹一声,松一口气。冉冉现在知道了,来的路上他说的合作关系是谦虚了的,这些年,夏巍舅舅蒸蒸日上的生意,大概许多功劳都要归于自己这个八面玲珑的亲妹妹,对李沛然,大概得求着他才能做得成生意。
一向成熟稳重的李沛然,今天大概喝了不少酒,呈现出少有的缓和,冉冉觉得没那么高高在上,“你打车回去?车放这儿?”
“我送你!”
“你喝了酒怎么送?我们各自打车吧。”
“不行!”借着酒劲,李沛然将平日的模样丢得干干净净,“不能让你打车回去,我一定要送你。”
冉冉哭笑不得,明明两人在相反的方向,他又喝了酒,还有什么好送的。
“我得看你进了家门,你会开车吗?你开车我坐在副驾驶总行了吧?”
冉冉觉得更好笑了,“那把我送到了,你怎么回去。”
“那就是我的事儿了。”他笑着把冉冉拉到了驾驶室,自己往副驾驶一坐。
冉冉是几年前考的驾照了,平日摸车的次数很少,更别提这么大的SUV,碰了碰方向盘,“还是叫代驾吧。”
“不行!”李沛然喝了酒还有点小性子,“不许别人碰我的车。”
冉冉脸上一红,没有再问为什么让她开,直接发动汽车,小心翼翼地汇入中山路的车流里。身后是灯笼通红的议事园酒店,回头看一眼,宛若降临的一个旧时公馆,时光如同回到七八十年前。
李沛然靠在车座上,偏着头看紧张兮兮的冉冉,愈发觉得她甚是可爱,不行,一定是自己喝多了,怎么有点着迷呢。
紧张起来的冉冉也没了方才的忧伤,这会儿只想着不能出个事故,再加重女司机的恶名。
李沛然再一次打开手机,把方才发来的夏巍的资料仔仔细细看了看。他不仅自己是国防生,父母都是军人,只可惜他爸爸是士官出身,八年前总算升了个少校,也算不简单了,不过估计要在这个军衔上到老,他妈妈是医护兵出身,到现在还是中尉军衔。
再想想今天婚宴外头白底子的车子,又觉得这个女人不简单,人脉关系丰富,拉着一脸僵硬冉冉时的亲昵劲儿,估计之前也没给冉冉什么好脸色看。
只短短几分钟的功夫,李沛然就想到这对儿到了今天婚宴这种时候还在无语相看泪眼的苦情小情人,定是因为夏巍那刻薄的妈才被生生拆散的,他不禁好笑,这小男孩儿一看就是个妈宝,这么没有担当,刚好,剩下个赵冉冉给自己捡了去。
冉冉慢慢地往前挪,仿佛回到场考的考场,自己开着辆破桑塔纳,只有机器的声音给自己预报下一个科目“S型路”。好容易到了个红灯路口,恨不得擦擦额头上沁出的汗,转过头来,看到李沛然就那样直视这自己,反倒不好意思地转过头去。
过了长江大桥,右拐过去就没有了那么多的车,冉冉总算轻松了些,将车开进自己小区楼下。
“你……怎么办?”她转头问李沛然,可他已经自己下了车,转到左侧来给冉冉开车门。
“我送你回来,你也不请我上去坐坐?”语气里有那么点愤懑。
“室友在,不方便带男……”
李沛然一手撑在车头上,“谷小姐不是搬走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