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和
作者:萨伊 | 分类:现言 | 字数:9.8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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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打架斗殴
苏和醒是醒了,但还是呆滞了十分钟才认出这是沈锐的家,怎么说呢,那感觉就好比五百年前来过的盘丝洞,好像丢了什么又好像有什么在等着他,可到底自己想要什么,他不知道,他也不敢想。
苏和又磨蹭了一会儿才迷迷糊糊爬起来,摸着遥控器把空调关了,推开房间门正准备去还魂,这时候大门也开了,沈锐提着一袋子进来,撞见他还挺稀奇:“起这么早?人家一点心理准备都没有。”
苏和头挺痛,单是嗯了一声继续朝洗手间走,没走两步折回来,捏着沈锐下巴仔细瞧:“这么大快人心的事儿是谁干的?”
沈锐摸摸自己眼角那块纱布,完了还挺自豪:“我没事,只擦了点皮,倒是杨越那孙子让我给开了瓢了。”
苏和拍他肩膀以示鼓励:“军座威武!”说完把他手里的袋子接过去,扒拉出一煎饼果子,正准备啃呢,沈锐一把给抢回来:“刷牙去!”
苏和刷完牙出来的时候沈大少正坐在桌边喝粥,他一边拿毛巾在脸上胡乱抹着一边问:“说吧。”
沈锐看他一眼,挺有内容,但就是不说话,捧着碗在那儿吹热气。
苏和撂了毛巾就去捞外套,走之前还没忘了把桌上那煎饼果子抓在手里。
沈锐心里不舒坦但嘴上没说出来,他只问了句:“去找他?你知道他现在住哪儿么?”
苏和顿了几秒,甩上门之前说:“老子是去上课。”
“杨越小儿,道行尚浅。”沈锐端一杯浓茶,伫足百叶窗后面,俯视二十层以下人情冷暖。
刘大宇把自己扔进总裁办公室那张资本主义的真皮大沙发里,一边抖腿一边问:“军座,真把越哥给打了?”
沈锐眯着眼睛,笑而不语。
事实情况是昨天晚上杨越把上了车就再也没还过魂来的睡美人背到沈锐家,完了杨越还不肯走,非要在客厅里跟沈锐商量大事。
沈锐觉得家里挺欠收拾的,便一面拖地一面听完了杨越的伟大构想。
这一听,就听出问题来了。杨公子关于3P的跨时代战略思想在民风淳朴的国人看来,还有些超前,沈锐冷静而沉着地告诉他这事得出门商量,下了楼找了块空地,二话没说就开始动手,正当两人打得不可开交,甚至沈锐并没有占到上风时,他不知从哪里摸到半块砖头,直接往杨越脑门上砸,而后者只用了不到两秒的时间,便不负所望地晕了。
沈大少慨叹时运不济,背着杨公子半夜挂急诊,就在他以为闹出人命来的时候,杨越自个儿醒了,捂着脑袋跑去让医生缝了几针,沈锐觉得自己有点过了,便开着杨越的车把他送到家,安顿好了才往回走,而此间杨越表现得相当善解人意,直到躺在床上还没忘了叮嘱沈锐:“我没事儿,别告诉苏和。”
沈锐想这人莫不是脑子真坏了,犹豫再三最后还是告诉了苏和,意思就是让苏和去看看。
沈锐猜他去找杨越了,结果人苏老师还真是去上课了,责任心是挺强,可偏偏到了教室才想起来书和笔记本都落在办公室里,没教案也没课件。苏和把外套脱了扔边上,大大方方往讲台前一站,空着手准备开始扯淡。
“日本人之称我中国也,一则曰老大帝国,再则曰老大帝国。是语也,盖袭译欧西人之言也。呜呼!我中国其果老大矣乎?”这是个问句,苏和问完朝底下扫视一圈,教室立刻成了一硕大的冰窟,冷并安静着,学生们们面面相觑。
“恶!是何言!是何言!”苏和挺满意,他觉得一个好的扯淡标志着成功的一半,“……吾心目中有一少年中国在!”
“苏和,行了啊,历史问题别追究了。”杨致远拎着一只印满广告词的破尼龙包站在门口,“不要占着我的讲台,这都打过铃了。”
苏和一摸手机,调出个电子课表,这才幡然醒悟——课表给看差了。他刚要拾起外套往门外走,一个二愣子站了起来,挺大声地在那瞎掺和:“欲言国之老少,请先言人之老少。老年人常思既往,少年人常思将来。惟思既往也,故生留恋心;惟思将来也,故生希望心。惟留恋也,故保守;惟希望也,故进取。惟保守也,故永旧;惟进取也,故日新……”
苏和一回头,原来是前几天当众羞辱赵家义的那小傻子,正瞧着呢,杨致远把书掏出来往讲台上一撂:“上课!”
看着老爷子一张正经百八但又严肃得可爱的脸,他觉得杨越应该没出什么事,沈锐八成玩儿他呢,否则老爷子哪有心情来上课,虽说是恨铁不成钢,可血缘关系到底也脱不开。
苏和走了,走之前还是回头看了一眼,那小傻子也目不转睛地瞪着自己,不知道想说些什么。
出了教学楼,苏和在路上跟一散仙似的游荡着,赵家义从后面追了上来,苏和一回头发现小孩儿头发又染回黑的了,并且乘着这些天回寒的劲儿把自己穿得跟一小□□包似的,最让他受不了的是这孩子还戴着一顶西瓜皮造型的绒线帽子。
苏和揪住他帽子顶上多出来的一小段儿:“这什么?避雷针?你雷死我算了。”
赵家义咧嘴一笑,露出俩虎牙:“老师,我今天漂亮不?”
苏和按着他肩膀,离远了瞧一番:“你化妆了?”
赵家义满怀期待地朝他点头:“喜欢吗?”
“不喜欢!”苏和是方圆几十里出了名的翻脸快,当即就转身走了,不过走了几步又回头,“你们辅导员是谁?”
赵家义快哭出来了,苏和还是冷着脸:“快说,我让他给你记大过,大白天的你吓唬谁呢?”
这事儿的结果就是苏和不得不打了个电话向杨越求救,因为赵家义哭得止不住了。
杨公子挺上路子,二话没说就答应来救火。苏和估摸着等他来还得有一阵子,于是连拖带拽地把小孩儿哄进学校对面一小咖啡馆儿里。
这才九点多,咖啡馆儿里一个客人都没有,就俩服务生眼巴巴地看着这二位一个哭得梨花带雨一个满脸悔不当初,捂着嘴,想笑不敢笑。
苏和跋山涉水把小孩拖到一靠窗边的位置坐下来,一边安置他还没忘了一边吓唬他:“四个学分,必修课,你还想不想毕业了!”
这么一说赵家义还真不哭了,但惯性使得他不停的抽抽:“老师……我……我是真的喜欢……喜欢您……”
苏和听不明白了:“前两个星期你还今生非杨越不嫁一脸视死如归的,怎么没几天就真的喜欢我了?”
赵家义禁不住苏和问得这么坦诚,一时哽住了,要知道这圈子里通常只有两种人,一种人干一炮算一炮,开了灯穿了衣服就谁也不认得谁,还有一种人是真心实意满腔爱意,下功夫投感情,认准一个死去活来哭天抢地,哪怕对方就是跟他玩玩儿,他也有铁杵磨成针的觉悟。这么一总结,赵家义似乎又成了一个另类,他的独特之处就在于见一个爱一个,而且感情均等,谁都不偏袒。
苏和见他不说话,自己想了会儿,想明白了:“我姑妈以前眼睛里长一东西结果把泪腺给堵了,不开刀就哭不出来,把她给难受的,合着你这是泪腺开大发了,不用催就能下。”
赵家义视死如归的精神发扬的挺好,无论苏和怎么逗他,就是不开口,埋了头搁那抽抽。
在这个风和日丽万里无云倒春寒的上午,苏老师感觉自己虽未穿越却胜似穿越,他从外套口袋里掏出一本小册子“啪”一声扔在桌上,赵家义接过一看原来是本主席语录,当即把苏和尊为天人。
苏和严肃地说:“请翻到第38章第5节第27行。”
小孩没闹清他这是唱的哪一出,于是乎老老实实翻语录,结果字儿太小,他只好拿手指一行一行比着,比到那一行的时候脸都绿了——只见白纸黑字写着:任何不以结婚为目的的谈恋爱都是耍流氓。
“所以你的行为是……”苏老师为赵家义这些天以来的表现进行了定性总结。
“耍流氓!”
说完了看小孩愣在那儿,又幽幽地补上一句:“要早生个二十年,就这罪都够给你枪毙了的!”
赵家义把脑袋想出个窟窿来也想不明白为什么喜欢自己的老师就是耍流氓了,他凄凄切切且含羞待放地说:“老师,这不是法律不允许么,要不咱们飞荷兰登记去?”
苏和恐吓不成反被调戏,于是乎怒了:“草,你脸怎么红了?”
赵家义一愣,挺费劲地想了一会儿:“精神焕发。”
苏和眉毛一挑:“怎么又黑了?”
赵家义纠正他:“词儿错了,应该是‘怎么又黄了?’”
苏和饶有兴致地看着他,被泪水冲晕开的眼线和睫毛膏此刻给他的眼睛画上一道黑圈儿,像极了一只国宝。苏和瞧着瞧着忍不住伸出拇指在他下眼扩抹了一把,“改名赵盼盼得了。”这一刻,他阴沉许久的脸上终于飘来一个笑容,小孩儿从未被这样的笑容感染过,就好像从锡林郭勒大草原吹来的一阵风--柔软而澄明,干净而爽朗,小孩看呆了,他从来不晓得,在他们这个封闭而又开放的圈子里,竟还能看到这样的笑容。
苏和拨开额前挡住视线的碎发,轻柔而优雅的端起杯子,小心地咗了一口,然后把杯子扔回桌上:“太苦啦!”
赵家义接过来尝了一口:“都快甜得没边儿啦!”
“有多苦?我尝尝。”
苏和一转头,已经陌生了许久的气息直逼而来,杨越扳着他的下巴,迅速而有力地印上一个吻,舌尖没入他的唇瓣之间,苏和窒住了。
一个情真意切的吻,一个缱绻缠绵的吻,一个怅然若失的吻,这一头是恋爱中自乱阵脚的失心人儿,那一头却是苏和铁青的脸。
赵家义屏息凝神,定定地瞧着面前俩冤家,苏和脸上再没了笑容,他腾地起身推开杨越,谁知今天的杨越却好像一个纸人,稍稍一碰便退出去好几步,他费力地撑住身旁的桌子维持平衡,几欲摔倒。
他的目光里透露出疑惑和失望,嘴唇微张,欲言又止。
小孩儿倒是看了心疼,冲过去扶起他,而苏和丝毫不为所动,望了一会,终是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