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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是今非

作者:果贝 | 分类:现言 | 字数:11.4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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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名:昨是今非 作者:果贝 字数:2349 更新时间:2024-09-18 12:31:35

怎么回事?“新军元帅迎娶教师平妻”, 也就是说,洪啸天要娶金凤为平妻?

由于涉及的是上海滩大军阀新军元帅,报章写得颇为含糊, 又以“金女士”替代了金凤的全名。但是, 明眼人仍是一看便知是谁。

待金凤入得学校, 以往相处融融的一帮师生、包括校长, 待她的态度皆变来恭敬、畏惧三分, 只有在她手上吃过亏的赵向前,不阴不阳地用她能听见的声音评议:“难怪就那点薪水还能把她养来珠光宝气的,只怕也是捱了多少年的气才能扶大的吧?赶明儿得和校长说说, 这样的女子,也配为人师表吗?”

那番话引来一众制止嘘声。金凤身处绯闻中心, 神思恍惚, 只待上完课后去洪府问个究竟, 也懒得理会人前背后的非议或异眼。只是,下午被校长叫去的一番谈话尤如瓢冰水, 生生浇熄了最后的几丝挣扎。

“……必竟您来也是洪太太的举荐,想说你们之间没牵葛都难。只不过,学校虽小,却是教书育人之地,风气尚正。既然金先生已熬到苦尽甘来, 想必这区区一份当初遮掩身份的活计对您也成了鸡肋, 不如……。”头发花白、神情恭谦的校长, 自认所斟酌出的词句已是委婉之致, 仍然还是被金凤恨绝无尽的脸色吓住。

“金先生, 金,金老师, 我……我不过是建议而已。”他结结巴巴地解释。

金凤长呼出一口气,四顾皑皑白墙,这是她打小就为父母灌输来曾经立志要从事的行业,为人师表,教书育材,自她入此中始,无一日不规矩,无一天不兢业。然而,不过就是一纸婚刊、一纸莫须有的婚刊,便抹去了她的种种努力。反倒是赵向前之类的宵小,在此间游刃有余!

念及此,她哼哼嗤笑。一时间,心如蒙尘明镜得擦,透亮泛光。“很好,我会尽快将辞职书递上。”说完,头也不回地离去。踏着浓冬的雪花,金凤在校门口站了站,仰望宁城方向,心语:父亲,您的世界抛弃了女儿,从此,我要走向我自己的世界了!

“你觉不觉得这两天象有人跟着咱们似的?”车上,阿威不确定地问。金凤前后四顾,一切正常啊。

“你跟着留点心,希望是我敏感了。”他追一句。想到那则莫名其妙的婚刊,金凤头紧:“多半是一帮找不着事做的无聊记者吧。”

“一早就着人问过了,报社说是有人寄了啸天和……的婚柬给他们。”洪夫人甫一见她,便知道是所为何来,赶紧说明。

“那人是谁?”金凤问。

洪啸天摇头:“报社那边答应明天就登致歉启事。阿凤,真是对不起你,洪某戎马一生,手上血债无数,无论明枪还是暗箭,都未曾放在心上,只不过,这次你被无辜牵扯进来,我和夫人俱是万分欠疚……。”

“洪帅您千万别这么说,”金凤打断他,“我所遭遇之事中,这已算得是微不足道之最,没关系,只要您和夫人心中清明就好。”

洪啸天与洪夫人两两相望,晒开心底最默契的微笑,萦绕着他们绽放开的光华,刺得金凤的眼,涩涩发痛。

“我不介意,你介不介意?”洪啸天问夫人;

“我不介意,你介不介意?”洪夫人眨眨眼,问金凤;

金凤摇头。

“无外是些见不得光的鼠辈,那就由他们爱泼什么水就泼什么水吧,只不过,小心别犯我手上,否则,哼,洪某人的枪法,可是百发百中。”洪啸天朗朗笑开,眉宇间却是温儒依旧。

如果对方只是为了诋毁洪啸天才拖上自己,金凤不担心。但是,沉下心想,她又隐隐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一则婚刊,洪帅娶平妻,虽为报社捕风捉影,必竟洪啸天的势力坐大,文章也没敢写得过于夸张,对几方名节也无中伤之处,能达到什么效果?金凤抱着锡茶杯,思绪千万,明知有结,却抓不着点。

阿月端了盆热水进屋,准备为她拆妆漱洗之时,见金凤仍在对着那张报纸发呆。

“太太,该休息了。别呕气,致歉启事不是都已经登出来了吗?漫说上海的报纸到不了沙槟,就算到得了,看到致歉书凌帮主也会明白是那帮人搞错啦。”阿月以为她是在为凌森是否介意而生气,出言安慰道。

金凤苦笑:“傻丫头,与森哥有甚相干,他……。”突然,她惊跳起来,凌森!怎么把他忘了?这出闹剧当事人一戳即破,可是,凌森远在沙槟,他什么情况都不了解,如果让他看见这则婚刊,以他关心自己的程度,会如何?金凤顿觉全身如浸冰水,她终于明白了个中缘由。

“阿威,阿威!”金凤掉头往外冲,撞飞阿月手中的水盆,不顾泼水满地,一迭声地唤道:“快,开车,去洪府。”蓦然,又止步。阿威说感觉已经被人盯上了,如果真是自己猜想的那样,这么晚了再去洪府,会不会让对方知道计划已经暴露?那样,他们又会怎么办?假婚刊登出已有四、五天,而从上海坐火车到广州、再乘船至沙槟,最快也就三天,换句话说,凌森已经看到了报纸!

想到此,金凤痛苦地闭了闭眼睛,再睁开,一头雾水的阿威和阿月正焦灼地站在面前。噢!不能急,不能慌,考虑周祥。她握拳抵额,森哥看到报纸会怎么样?他会明白只是个陷阱吗?就算他明白,会怎么做?

想了想,金凤扑向电话,颤抖的手欲快却慢地拨至洪府:“……洪太太,阿凤呵。这几天你们有没有接到森哥的电话?您没有,那洪帅呢?劳您驾快去问问,快!好,我等着。……什么,没有!确定?是的,战事频繁,那边的天气也不好,是很难接通……。我就问问。对了,您告诉洪帅,请他明天早上在府上等我,……是的,有要事,务必等我来……。”

“出了什么事?”阿威显急。金凤作了个不要打岔的手势,埋头以手扶额,陷入沉思:森哥问不到情形,会如何?会跳将起来只身来上海,会和洪啸天翻脸,会不问缘由地杀入新军军营,会……。而每一种可能,都是将他致命的命脉暴露在已经做好准备的敌人面前。

不可以!

金凤使劲按止住太阳穴位剧烈的胀痛,摒弃所有杂念,专心思考现如今的局势之下,为着这三个字,她需要怎么做。

壁钟轻轻地在零点敲响,以往这个时候,她已经就寝了。屋外盯梢的人知道吧?

“阿威,坐这,我有重要的事和你谈。阿月,地上的水别去管它,象平时那样熄了所有房间的灯,去睡觉。”金凤抬头吩咐。阿威在她惨白而又坚毅的脸上,沉淀下了所有的疑问和焦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