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动提出帮忙代购的诱惑太大，那天晚上，向暖列了整整一页纸的代购清单，并一大清早就赶到了顾衍夕的家，把清单郑重地交到了他手里。

她到达他家的时候，他正在收拾行李，也就一个小小的行李箱而已，却被他收拾得乱七八糟，实在是看不过去，向暖忍不住扔下手里的手提包，撸起袖子干起了苦力。

迅速收拾完成后，看着被放在大厅里孤零零的行李箱，向暖才第一次有了他要出远门的意识，莫名的，心里居然涩涩的。这么多年来，她似乎习惯了伸手就能找到他的日子，突然要有好几天不见面，还真有点不习惯。

而这种不习惯，居然还就这么维持到了去相亲的路上，甚至完全有增无减。

“你想什么呢？”母亲的余光朝她瞟了一眼，看到她正望着窗外，一脸的生无可恋。

“顾衍夕……”向暖愣愣的，接近本能地回应。

“衍夕怎么了？”这名字从母亲大人的口中吐出来，瞬间将她的思绪从外太空以一亿六千光年每秒的速度拉回了地球。

“啊？”向暖愣，呵呵傻笑，“没啥，就是想起他今天去日本，帮我带的东西不知道需不需要我出钱。”

母亲摇了摇头，突然提起：“我一直有个疑问，等会儿回去一定要问问你爸。”

“什么疑问？”

“他当初起名的时候，怎么没给你取名叫向前看呢，够励志。”

向暖囧，心想：这前言不搭后语、牛头不对马嘴的，到底是在说啥呢？向前看？那还可以叫向后看呢！

不对……向前看？向钱看！什么时候她妈也喜欢这么隐晦地讽刺人了？

“妈，你讽刺人的功力，和顾衍夕那位大律师有得一比了。”向暖很不屑地恭维。

“尽瞎说。”母亲紧皱眉头，似乎对她的言辞颇为不满，“衍夕那么温文尔雅的孩子，怎么可能讽刺人呢！你可别诬陷人家。”

温文尔雅？

向暖怒了，抬头问苍天：这个世界对温文尔雅这个词到底是有什么误解？

一番争论中，目的地到了，向暖怒气冲冲地下了车，健步如飞地蹿进餐厅，时间还早，大厅里都没什么顾客，只有两桌，各坐了一位男士。

角落里的男士，大概二十五六，时下正流行韩国花美男式空气刘海，皮肤白皙到在阳光下都快反光，穿着干净的白衬衫，外套灰色毛衣，旁边还放着一个黑色书包，只有一个词能形容：赏心悦目。

而大厅中央的男士背对着门口，向暖只能看见他的背影，猜不出年龄，但壮硕的肩膀和略微有些稀疏的头顶，似乎暗示着这是一位疏于锻炼、事业繁忙的成功人士。

向暖的视线在两人之间游移了一会儿，凭着以往的经验，像角落里那种在大阿姨眼中堪称“水灵灵小姑娘”的男生，断不可能是她今天相亲的对象。于是脚一抬，她毫不犹豫地往大厅中央走去。

“你好，艾先生是吗？”向暖落落大方地坐在那男人对面，毕竟有十几次经验了，这些话术，还是张口就来。

“嗯？”对面的男士闻言抬头，眉头顿时绞得比麻绳还紧，脸色横肉颤抖，勃然大怒：“你骂谁矮呢？”

“啊？呃……不是不是，我不是那个意思。”向暖尴尬得直摆手，却听到角落里传来一个温文尔雅的声音。

“向暖，这里。”

天哪！向暖回头，看到那抹好看的笑颜，如释重负，心里感激涕零，这才叫温文尔雅！温文尔雅！好嘛！

“不好意思认错人了，先生。”向暖面带尴尬地鞠躬致歉，转身跑得像脚下装了风火轮。

“呃……你是艾先生？”微微有些气喘地坐到那男生对面，向暖松了口气。

“我是艾科，你高中学长，不记得我了吗？”艾科嘴角的笑，在阳光的衬托下，显得更是好看。

“艾科？”那不是……

向暖陷入了久远的回忆，脸色一阵红一阵绿，艾科这名字，她印象很深，因为他就是那位——收了她的情书，却以为是校花送的，结果和校花走到了一起的那位她心目中曾经的男神。

可是……向暖仔仔细细地打量了他一番，眼前这貌美如花的男人，和她记忆里的艾科，总感觉不太一样啊！虽说艾科那时候已经很帅了，不然她也不会稍稍动了心，但眉眼之间，这俩差的也太多了吧！特别是此刻那对深深的双眼皮。

“不好意思啊学长，我刚真没认出来。”向暖有些不好意思地笑笑，“你和以前……好像不太一样了。”

“是吗？”艾科淡笑着喝了口咖啡，像是随口聊着天气般淡定地提起：“大概是因为我前一阶段去泰国出差的时候顺路去了一趟韩国。”

顺路？向暖的脑子里浮现了一张世界地图，泰国和韩国，顺路吗？

“是吗哦呵呵呵呵呵呵……”向暖显然没想到他居然这么坦诚，为了说明自己对这种事情绝对不存在偏见，她点了点头，附和：“我也听说韩国的技术很棒，以后有机会我也去试试。”

向暖所谓“试试”的大概意思是：她的眉毛比较淡，或许可以去弄个当下流行的半永久啥的。

但当感觉艾科的视线不由自主地从她脸上往下移，并且听到他那句有些刻意的“我有朋友是胸……腔科专家，可以介绍给你。”的时候，向暖闭嘴了。

拿起面前的一杯柠檬水，假喝水真掩饰了一番，向暖心里还是憋屈，她的身材有这么不好吗？

不对，就算她的身材有这么不好，顾衍夕都没说啥，关你屁事？

不对，向暖又是一愣，这又关顾衍夕什么事？

察觉到艾科似笑非笑的表情，向暖抬头看了他一眼，心里顿时有一丝被冒犯的感觉，表情也冷淡了一分。微微侧头，向暖用余光扫了眼身后，在看到母亲大人正隔着三个座位监视着这边的时候，心里无奈地叹了口气，看来没法快点闪了。

“向暖，我还记得你高中的时候给我写过情书是吧？”

咳——向暖一口水就这么呛在喉咙口，恶魔和天使在脑子里赛跑了三圈，向暖无辜又迷茫地眨了眨眼睛，“没有啊，学长你记错了吧？”

“是吗？”艾科冷笑，动作优雅地用白色的瓷勺搅动着黑色的咖啡，“我问了陆璐，她根本没给我写过情书，后来我偶然看到老师办公室里你的模范作文，才发现和那封信上的字迹一模一样。”

“模范作文？”向暖还是有点自知之明的，“我那时候作文从来没高于过平均分，怎么可能写出模范作文，你肯定是看错啦。”

她想，幸好若干年前还不流行票房毒/药这个词，不然她大概就要被叫做作文毒/药了，毕竟连最和蔼的语文老师都经常对她说：“暖暖啊，你的作文写的是真的不错，一定是出题的人出错题目了。”

“没看错。”艾科脸色的笑意依旧很好看，但似乎不太懂得，和女生沟通的技巧。说完这句，他顿了三秒，又添了一句：“老师确实说是要拿到隔壁班做范本的，让他们以后千万不能这样写。”

向暖：。 。 。

她明明记得艾科以前可绅士了，是走在路上被她踩一脚都会先反问“你没事吧？”的那种男生，不然她也不会一时心动了。但现在怎么变这么牙尖嘴利？这让她不由自主地想起了一个人……但是那个人，虽然一样牙尖嘴利，但显然更懂得分寸和底线。

他总是会在调侃了她一番之后，又花时间、花精力让她完全消气，比起想要惹怒她、嘲笑她，其实不妨说，逗她的意味更浓一些吧。

是啊，她怎么会发现得这么晚呢？

大概真的是没对比没伤害吧，她此刻居然有点良心发现到想和顾衍夕道个歉，只为当初对他的好熟视无睹，对他的坏却耿耿于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