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我在……吃饭呢。”

操先生接起电话，似乎是知道自己的隐瞒可能会引起相亲对象的不满，于是用余光瞟了她一眼。向暖倒不是很在意，但又不能让他觉得自己真的不在意，于是只能假装没看到，低头继续切牛排。

“CXX！出问题了？严重吗？我马上来，真特么邪了门。”

一般来讲，根据对方语气和举止的急切程度，向暖会把他倒霉的程度分成三个等级。

第三级（不太严重级）：眉头微皱，问句以“怎么会”打头，比如：“怎么会下雨呢？出门前我特意看了天气预报的。”

第二级（比较严重级）：脸色发白，问句以“什么？”打头，比如：“什么？我家旺财不见了？”

第一级（严重到昏迷级）：青筋暴出，指尖发颤，问句一般以“X”、“哔——”打头，比如：“哔——我C——TMDGRD——”

而根据眼前男人暴怒的神情和苍白的脸色，他的倒霉等级，显然已经到达了第一级的巅峰阶段。

以前好歹聊几句之后，她的毒/药体质才会发散，这次倒好，话还没说上呢，就来了。

向暖默默地在心里为他祈祷了一番，却又暗爽于自己莫名其妙就解脱了的事实。

“不好意思，向小姐，工作上出了点事，我要马上赶回公司。”他一边整理东西，一边致歉，但眼神却从未看她一眼。

向暖欣慰，呃不，遗憾地微笑，摆了摆手说：“没关系，慢走。”

“哎……”看到自己儿子一溜烟儿似的跑了，对方的母亲赶忙追了过来，但还是追不上儿子的脚步。

“怎么回事啊？”母亲紧皱着眉头，严肃地盯着她。

“我不知道啊，接了个电话就走了。”向暖无辜地耸了耸肩，事实上，她确实是不知道。

“那向家妈妈，我也先走了，真是失礼了，下次有机会一定补上。”对方母亲的脸上充满着歉意，拉着向妈妈的手一遍遍地道着遗憾。

“没关系没关系，您先回去吧，肯定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我们不会介意的。”

母亲大人笑得一脸贴心，直到对方母亲走出了餐厅，才突然扯下这张画皮，转身，伸手直直地戳向向暖的太阳穴，“你！你叫我怎么说你！”

“关我什么事啊，又不是我叫他接电话的。”向暖委屈，低头，委屈地切着仅剩一小块的牛排。

母亲深吸了口气，缓和了一下暴躁的情绪，无奈地摇头，“算了，回去吧。”

“我还没吃完哎。”向暖看了眼桌上几乎还没动过的几道菜，有些不舍，“妈，你先回吧，我吃完了自己坐地铁回去。”

“你迟早吃成个大胖子我跟你说。”母亲嫌弃地瞟了她一眼，看她的注意力还在菜上，无奈叹气，“算了，吃完了早点回来。”

“知道啦。”向暖傻笑，她妈虽然有时候比较凶、音量又比较高，但她知道，不过是刀子嘴豆腐心罢了。

看到母亲的身影离开，向暖低头满足地吃起了甜点，只吃了一口，动作却突然呆滞了，眼神望着门口，渐渐变得绝望。

不对啊，她们都走了……那谁来结账？

欲哭无泪地翻了翻自己的钱包，里面只剩下一张百元大钞，大概只够付一盘菜的价格。向暖想了想自己卡里的余额，心顿时比被切了块肉还疼。

“向暖。”

背后传来了一声低沉的呼唤，向暖没什么精神地回头，发现果然是那个男人——顾衍夕。

“你怎么在这儿？”

顾衍夕径直坐到了她对面的位置，把面前被那位操先生用过的餐盘推开了一些，舒适地用手撑着下巴，带着笑意看她：“看你无精打采的样子，怎么？又失败了？”

向暖瞥了瞥嘴，愣了三秒，突然眯起了眼睛打量顾衍夕。十几秒过后，她用叉子插下仅剩的一口牛排，动作闲适地放进嘴巴里，表情甭提多享受，买单的，来了。

“你哪里看出我无精打采了？”

“你别高兴的太早。”顾衍夕脸色的笑意一下变得讨人厌起来，“我今天只是跑步经过，根本没带钱包。”

“什么？！”向暖惊呼，心里陷入绝望，叹了口气，向暖拿出银行卡，起身准备去结账。

“等等。”在经过顾衍夕身旁时，他却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腕。

“又怎么啦？”她现在很烦躁，他最好不要不识相地撞枪口上，否则，她一定把他……算了，其实她好像也不能把他怎么样。

“我虽然没带钱。”顾衍夕抬头望向她，笑得嘚瑟，“但是我认识这家店的老板，或许，可以给你打个折。”

“真的？”向暖惊喜地睁大了双眼，他这人脉，她怎么从来没听说过？但管他呢，能打折就是好事！“嘿嘿嘿，打几折？”

顾衍夕没说话，拿出手机拨了个号码，什么都没提，只是“嗯”了几声便挂了，就在向暖一头雾水的时候，他站起身，拉着她的手径直往收银台走。

“顾先生是吗？我们老板已经交代过了，您这单免费。”

向暖虽然穷，但所谓不为五斗米折腰，又所谓，君子不受嗟来之食。要是对方说打个五折，她还能欣然接受，一下子说免费，她反而慌了，仿佛自己的贫困灵魂受到了前所未有的侮辱。她直起腰板，有些不可置信地反问：“为什么呀？”

“这个……”收银员有些无奈，“老板说顾先生是老朋友了，对本餐厅的营业额做出了不小的贡献，所以这次就当是贵宾福利了。”

顾衍夕面无表情地瞟了她一眼，“你要是这么不乐意，那你就自己付吧。”

“自己付的话，一共是635块。”收银员微笑。

咳——向暖感觉一口血正在往上涌，这么点东西居然这么贵？这种嗟来之食，她还是受着吧。灵魂的侮辱，总归比物质的流失，来得让人好接受点。

她缩了缩脖子，没有再说话，亦步亦趋地跟着顾衍夕走出了门口。走出了那个拘束的地方，向暖一下子恢复了生机，一边走一边扯着他的衣袖问：“什么叫对营业额做出了不小的贡献？你经常来这里吗？”

“还好。”

“还好是什么意思？我怎么不知道你喜欢来这家餐厅？”

“向暖。”

顾衍夕突然停住了脚步，一回头，向暖就这么直直地撞进了他怀里。

嘶——

向暖倒吸了一口凉气，伸手摸了摸自己因为正好撞上他胸口的扣子而凹陷了一个小坑的额头。她也太倒霉了吧，电视剧里女主角撞进男主角胸口的时候，不都是很浪漫的吗？为什么她这么悲催？

顾衍夕无奈地摇了摇头，拿开她的左手看了一眼，额头确实有些发红，他伸手，指尖轻轻抚过，叹了口气。

“你不知道的事情，其实多得很。”

“什么？”向暖满心沉浸在疼痛和他的指尖滑过时带来的丝丝痒意里，根本没意识到他说了什么，一瞬间，她居然有种错觉，他好像在心疼她。

“没什么。”

顾衍夕轻笑着伸手轻弹了一下她的伤处，换来她更尖锐的一声惊叫——“顾！衍！夕！”

她就知道！这个男人怎么可能心疼她！想弄死她还差不多！

“我知道自己叫什么，你不用这么大声提醒我。”

“提醒你个鬼啦！”向暖怒，抛下他径直往地铁站走。

顾衍夕望着她的背影，突然低头轻笑了一声，再抬眼，眼里一片平静如水。

小跑上前，直到与她并肩，顾衍夕又一个转身，一边表情闲适地倒退着走，一边看着她的表情，状若无事地提一句：“昨天我妈也叫我去相亲了。”

“什么？”向暖一个惊吓，刚才的怒意顿时烟消云散，她从来没有想过相亲这种事情，会发生在顾衍夕身上，毕竟，以他的条件，往那儿一趟，好多女生会自动往上扑才对。

向暖瞟了他一眼，很哥们儿地伸手捶了下他的手臂，满脸不信：“你别开玩笑了，你要想交女朋友的话，那不得从□□排到小蛮腰啊。”

“我没开玩笑。”顾衍夕难得一次那么严肃，“饭局安排在后天晚上。”

这下，向暖相信了，顾衍夕虽然有时候嘻嘻哈哈，但她知道他从来不会开这种玩笑。心里莫名其妙地略过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酸酸涩涩的，她也不知道那是什么，只觉得有些惊讶、有些纠结，又有些……不开心。

他俩从初一被分到一个班之后便开启了互相纠缠的模式，打打杀杀、骂骂咧咧了十一二年，向暖大概是很难想象，马上就会有另一个人来霸占他的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