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 公司大会，也是放假前最后一天上班。

我们公司的大会分为两个部分，第一部分是中层会议, 但是我们这些小中层并没有发言权, 其实我们是作为观众在观看股东大会；第二部分则是全体职工大会, 也就是把中层会议的结果向大家说明一下。

刘叔叔先是总结了一下公司这一年的业绩, 然后各个部门的头儿再介绍一下自己部门的。最后, 刘叔叔问大家询问谁还有话要说，其实就是打算结束中层会议了，没想到还真有人举手了。

那是一个姓陈的股东, 在公司并没有任职，所以他举手我还挺惊讶的, 很想知道他是不是因为这一年的业绩不够好要向刘叔叔发难了。

“我有个提议, 我们公司总分析师的位置一直空着, 是不是考虑选人补上那个空缺？”

刘叔叔思索片刻，反问他道：“你觉得设置了总分析师之后会有什么改观吗？”

“当然, 有了总分析师，项目出错的概率就会大大减少。对了，我说的是单独设立的总分析师，不是从现在的分析师里找一个兼任，恐怕会忙不过来。”

“既然你有这个提议, 说明也有合适的人选了吧？”刘叔叔问道。

“嗯, 我觉得穆分析师很适合这个位置, 她的能力大家也看到了, 我觉得不需要我多说什么。”

他的话一出口, 把我吓了一跳，不过思来想去好像公司姓穆的只有我一个, 于是就越发不明白他为什么要提议给我升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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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叔叔继续问道：“可是她要是做了总分析师，那么现在生存分析师的位置谁来做？难道我们在过年期间招聘？”

“数据采集二部的沙慧玲不就很适合吗？呵呵，你是不是又要问沙慧玲的位置怎么办了？其实很好办，我相信他们本部门里就有足够能力的人，让他们自己推选好了。”

刘叔叔让几个董事举手表决，没想到竟一致通过了。我实在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我如此深得民心的！

虽说我要升职了，可我怎么看怎么觉得这里面有阴谋的味道，一点高兴不起来。很可惜沙慧玲不能参加这个会议，不然她一定可以嗅到。

我和沙慧玲升职，那么沙慧玲的位置让夜弦做简直太容易了，因为他们让我们本部门推举，而我们部门就是我和沙慧玲说得算。虽说沙慧玲喜欢跟夜弦斗嘴，不过我相信在这件事上她还是会把夜弦放在第一位考虑的。

一散会我就跑去找沙慧玲了，想听听她的意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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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在跟我开玩笑吧？”听完我的陈述，沙慧玲诧异地大声问我。

“嘘，公司还没公布，小点声。”

沙慧玲压低了声音，又问了一遍：“真的吗？怎么一点风声都没听见呢？”

我耸耸肩，表示一无所知。

沙慧玲摇着头呵呵一笑：“那些老顽固不是最看重资历吗？今天是怎么了？是不是咱俩错过了什么？”

我继续摇头。

沙慧玲思索了一会儿，说：“这个先等会儿想，我觉得我们马上就要叫上去谈话了。”

“当然，下午开全体大会，之前肯定要把你的接班人定好。”

沙慧玲笑了：“定起来太容易了，不是叫我们推举吗？除了叶弦还会有谁？”

果然，同我想的一样，沙慧玲毫不犹豫选择了夜弦。“你觉得她能力够吗？”

“有你这么个老师有什么够不够的？她不会了你就帮着做呗。更何况她这段时间很努力地在学习她平时工作根本用不到的知识，我看她盯这个位置已经很久了吧？”沙慧玲是用开玩笑的语调说的，但是不得不承认她所说的是实情，夜弦并不安心于做一个普通的数据录入员。

从内心来讲，我认为夜弦现在的水平并不足以接替沙慧玲，甚至可以说还有很长的一段距离。这段距离并不仅仅是看几本统计学的书就能够追上的，还得有阅历的积淀。可是既然有这么好的机会了，我又怎么可能如此大公无私让夜弦白白失去？我不是圣人。况且尽管夜弦不那么合适，但是沙慧玲的部门也找不出一个很合适的人，所以选择夜弦也说得通。

“那就选她吧。”我说道。

我们两个正说着，果然有人通知我们上去一趟。于是一切都很顺利，沙慧玲以她伶俐的口齿阐述了必须选择夜弦的若干理由，结果不言而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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具体工作交接还要等春节过后，大会上只是宣布了一下人员变动而已。

我看见宣布的时候夜弦笑得很开心，竟然有一点失望。不知为何，我心里总以为夜弦是超脱的，是不太在意这些名利的。不过人终归是人，我们无法要求任何人摒除杂念、抛开欲望，我当然也没有这样要求夜弦，我反倒觉得她有一点欲望也就有了奋斗目标，会活得更阳光，这是好事。我把我的失望归咎于内心对夜弦的误判，每当我对夜弦判断出错的时候，我的内心便有些不安，这种感觉很明显，但是我并未对夜弦说起，否则我便真如她从前所说那般需要看心理医生了。

说到心理医生，乘火车回家那天下午，我又去做了一次催眠，可惜没什么效果。不过现在我没那么迫切想要知道往事了，每天与夜弦相伴，使我很少想起那些不愉快的事情。

在火车上没怎么睡着，眼睛一直睁着，一点都不困。一路上我想了很多，主要是在想跟父母的关系问题。回去我该用什么样的态度？哪些话可以说哪些不能说？万一有一天我跟夜弦的事暴露了该怎么办？……

我不时地看表。我想我还是希望回家的，夜弦只不过是给了我一个推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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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家，母亲吃了一惊，那时她正站在凳子上擦玻璃，若是掉下来摔坏了，我可就罪过大了。

我慌忙跑过去，把外套一脱，接过了母亲手里的抹布。

“怎么还自己擦玻璃啊？”我一边擦一边问道。

母亲把水盆端到我面前，说：“就是简单擦一下，过年不擦擦玻璃总觉得不太好。反正身子也不探出去擦，不会有危险的。”

我想起从前我经常危言耸听，吓唬母亲说哪家哪家的某人擦玻璃又从五楼掉下去了，鼻子不禁一酸。若是我在家，这些事本应该我做的。

过了一会儿，母亲犹豫着问道：“你现在做什么工作？”

“在我大学同学爸爸开的公司里当统计分析师。”

“刘妍的爸爸？”

“是啊，你认识她？”

“嗯，你们关系不是很好吗？我记得你大学同学里走得最近的就是她了。”

“是啊，她爸爸刚好跟我们是同行，我也算是照顾进去的吧。”

母亲点点头，道：“能干自己的本专业也算不错了，大部分人工作以后都改行了。干熟悉的工作才容易有所发展。”

“嗯，我工作挺顺利的。”

“那生活上呢？住在哪？”

我的手停了一下，果然母亲问到了这个问题。我回答道：“我自己租了间房，离公司远了点，可是条件挺好的。一个月两千的租金，我还能承受得起。”说完我继续擦窗。

母亲似乎略微安心，冲我笑了笑，说：“我没想到你回来，我去给你做点饭，火车上吃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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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家住了五六天，父母都没再问起我在北京的情况。一家人在一起，虽然总想着避开某个话题会比较别扭，可总归是团圆了，心里还是很快乐的。

离开的时候没有再乘火车，而是把我那辆闲置了近一年的车刷了刷，开上路。

由于还未到返京高峰期，高速路上车很少，我可以把油门踩到底，肆意狂飙。据说时速超过160的时候若是爆胎了，必死无疑。不过我却没去考虑爆胎的概率有多大，而是想着回去之后发现夜弦也已经回来的概率有多大，想必会比爆胎还要小吧？

果然，回到我们的小窝时，里面冷冷清清。不仅是我们租的屋里没人，好像整个楼都很空，我这才意识到北漂大军是如此的强大。

闲来无事，把屋子彻底打扫了一遍。母亲说得没错，过年要有过年的样子。虽然这间屋子是租来的，可毕竟我们也在这里住了一段时间，应该当成一个家。

夜弦的东西我向来不动，可是打扫的时候还是不小心碰到一个塑料盒子，散开掉落了许多东西。我连忙重新装进去，除了最后的两样：一张照片和一个本子。

那是我和夜弦的合影，照片里的我们头挤在一起，笑得都好灿烂，一看就是无忧无虑的学生时代。我从来没奢望还能再看到有关我和夜弦过去的“证据”，一旦看到竟觉得有些手足无措。我分明感觉到我的手在颤抖，心跳在加速。

这是无意间看到的，不能怪我，我没有偷窥夜弦的隐私。我这样安慰自己。可是那个本子呢？里面是不是记录着我们的事情？本子是合着的，若是我打开，那便是偷看了，也就别想再给自己开脱了。我比较注重内心的坦然，不管夜弦是否发现我动了她的东西。

我犹豫不决，手紧紧地攥着本子和照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