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我爱你
作者:小小嘚包子 | 分类:现言 | 字数:60.6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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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2.Chapter 62
急救室上方的红灯高亮,在被白色包围的走廊里显得格外扎眼,双门严闭,在外等候的人能够轻易地感受到从里面传来的紧张感。
“上午原先生过来的时候,龚总的精神还挺好。下午感觉不太好,不过也没事。临近傍晚的时候,龚总突然呼吸困难起来,输氧也不能缓解。到了晚上,情况更严重了,所以才……”送来急救的。
王玉忠站在霍伯清面前如实汇报,声音越来越低,好像龚熙诺病情加重是他的责任。
霍伯清的眉头越皱越紧,听完王玉忠的话,一言不发地坐在长椅上等着。
直觉告诉他龚熙诺此番生病绝对不单单是因为事业失意这件事,肯定还有其他的因素。
不过他猜不到究竟是什么事,他此时没有分析推断的心情和能力,他的心思都在需要急救的龚熙诺身上。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越来越近地响在耳边,霍伯清没想到来者居然是胡楠,实在出乎他的意料,迎上去:“你怎么过来了?中村的事情解决完了?”
胡楠到达日本后才发现中村治也的事情远比他收到的汇报材料里面描述的要复杂。
交通部门和保险公司勘察现场后得出的结论不甚一致,在到底是人为操作不当还是刹车装置本身存在质量问题的说法上有分歧,由于遭遇车祸的当事人全部死亡,导致死无对证。
中村治也的父母对于两方的结论都存有质疑。
僵持的局面令胡楠焦头烂额,中村的去世对分公司的影响颇大,几个一直对他不满的大客户趁机提出解约,分公司面临着创建以来最大的危机。
胡楠一边处理中村的事一边安抚客户一边维持分公司的正常运作,还要挂心龚熙诺的病情,分丨身无术。
中村的事情恐怕是个长期抗战,他本打算等分公司恢复正轨后再来看望龚熙诺。
可是,胡楠昨晚做了个梦。
他醒后反复琢磨着梦中出现的景象,偌大的操场,龚熙诺对着树干默默地背书,那是他第一次见到龚熙诺。
那一眼,胡楠觉得他的背影好孤单,他说不清楚为何会产生这样的感觉。
梦中的他朝着龚熙诺走去,等他走到树下时,龚熙诺的身影却不见了,他到处张望,空无一人。
等他回过头来,连眼前的盘根错节的大树都消失不见。
这是个预示着不详的梦。
到了胡楠这岁数的传统中国人多少都有些迷信,对于解梦托梦这类事是宁可信其有。
他必须立刻见到龚熙诺,不然胡思乱想到会影响他的心情和工作。
或许是巧合,或许是与梦境相应,胡楠一赶来便撞见抢救一幕。
“到底是怎么回事?熙诺怎么会病得这么严重?”胡楠避开他的问题,生硬的语气像是在质问他。
霍伯清找不出可以回答他的理由,重新坐下来,选择沉默以对。
胡楠高大的身躯挡在霍伯清面前,阴影投在他身上,放缓语气:“熙诺到底怎么样了?”
容不得霍伯清说话,全副武装的护士推开门,摘掉口罩,扬一扬手里的薄纸:“家属,谁是家属?把病危通知书签一下。”
胡楠和霍伯清同时望向护士,同时愣住,同时露出不相信的表情,护士对他们的反应见怪不怪,催促:“谁能签一下?”
“家属?”胡楠从牙缝里挤出这两个字,止不住地血气上涌,火气腾地迸发出来,他动作粗鲁地从护士手里夺过那张纸,冲着霍伯清几乎是在怒吼:“原璟坤呢?他人呢?这个时候他在哪里?”
护士被他突然的叫喊吓一跳,瞪圆眼睛看着眼前快要发疯的男人,不知所措。
霍伯清站起来,拍拍他的上臂:“胡楠,你累了,先回去好不好?这里交给我。熙诺会没事的。”
胡楠发狠般地将手里的纸撕得粉碎,飘飘洒洒扬在空中,眼里冒火:“我问你,原璟坤人呢?在熙诺最需要他的时候,他在哪儿?他去哪儿了?”
霍伯清没办法使胡楠平静下来,转头见任睿带着一位满头银丝气度不凡的老者朝他们匆匆走来,他几步上前,兴奋地握住老人的手:“邵伯伯,真不好意思,这么晚还打搅您,可是……”
老人是研究心肺疾病领域的权威专家,从医五十余年,碰到无数疑难杂症,医术精湛,治愈率高达百分之七十五,在医学界享有盛名,各大医院的主任级别以上的医师均是他的得意门生。
老人与霍伯清的父亲是中学同学,私交甚好,两家来往密切。
老人早已退居二线,在家颐养天年,霍伯清这次迫于无奈,只好请他老人家再度出山。
老人虽年事已高,但精神尚好,医者风范不减当年,他摆摆手打断霍伯清:“现在不是客套的时候,看病人要紧。”
目送老人进入急救室,霍伯清一颗悬着的心才稍稍落定,他拉过稍稍平复的胡楠,两人并排坐在长椅上,彼此无话,静静地等着。
夏乐凡离开别墅,站在凛冽的寒风中,有些后悔他的安排。
他不会开车,耿鑫辞职开店后,上班时间有很强的弹性,每天都能接送他上下班,他也就没学车的打算。
不过好在时间不算太晚,他在别墅区门口顺利地打了辆车。
上了车,司机照例问他去哪儿。
夏乐凡关车门的动作停下来,下意识地要说出公寓的地址。
转念又一想,井建业这会儿未必在公寓,他出走的目的在于去找龚熙诺,没见到龚熙诺,他是不会回到公寓的。
龚熙诺现在的情况,想见他是很难的,所以,井建业说不定还徘徊在医院门口。
夏乐凡砰地关上车门,和司机说了医院的地址。
司机发动车子,他调整一下坐姿,把皱巴巴的衣服拉直,目视前方,往常若是打车,他肯定会和司机天南山北地胡侃,今儿却是一路无话,他没心情和司机攀谈,而是一个劲儿地催促司机快点开。
到达医院,夏乐凡掏出二百元给司机,私立医院门口没有等候载客的出租车,若是把这辆车放走,很难再打到车。
北风漫卷,打在他的脸上生疼;雪花飘舞,淅淅沥沥地模糊他的视线。
夏乐凡顶着风在医院附近来回找寻井建业,又进到医院里面,大厅小屋都找个遍,连卫生间都没放过,可却没找到人。
夏乐凡走出医院,冷风迎面扑来,惯性地缩肩打个寒战。找了半天都不见人,夏乐凡准备放弃,说不定井建业已经回到公寓。
夏乐凡快步走过花坛,朵朵鲜花的花瓣落满白雪,别有一番景象。他无暇欣赏,在走过花坛的瞬间,他停下脚步,他感觉到好像有人在花坛后面,他不能肯定。
夏乐凡转身走回去,绕过花坛,小心翼翼地探过身体。
果然在花坛和围墙形成的角落发现有人影,他凑过去,看清楚一位老人蜷着身子蹲靠着墙面。
夏乐凡没见过井建业,可在如此恶劣的天气里,如此晚的时间,谁会平白无故地守在这里?除了井建业,绝对没别人。
井建业蹲在这里的时间不短,他的头发和衣服落上一层不薄的雪,耳朵和鼻尖被冻得通红,双手抱着胳膊,身体抑制不住地发抖,闭着眼睛,发紫的嘴唇不停地蠕动。
夏乐凡轻轻地走到他面前,怕突然出现会吓着他,咽咽口水,小声地问他:“您是井建业伯父吗?”
井建业大概没发觉有人走来,他费力地睁开双眼,睫毛抖动着,眯着眼睛抬头,费了半天劲,还是说不出话来,喉咙仿佛被冻住。他微微地点下头,表示他是井建业。
井建业抬起头来,夏乐凡才看清他病态的容颜,惨白的脸,乌青的印堂,红肿的眼睛,他赶紧脱下外套抱住他的身体,边扶起他边解释:“伯父,您好。我叫夏乐凡,我是龚先生和原先生的朋友。您别害怕,我是来接您回去的。”
井建业蹲得太久,双腿麻痹,夏乐凡好不容易才托着他站起来。
井建业一直盯着灯火通明的医院,缓缓地抬起胳膊,指着大厅,大口地喘气:“晨……”
夏乐凡明白他的意思,他还来不及说些宽慰的话,手下一重,井建业的身体瘫倒在他怀里,压在他身上的重量明明白白地告诉他,井建业的确是个病重的人。
冬季昼短夜长,原璟坤恢复丝微意识已是清晨时分,天未大亮,厚重的褐色窗帘将房间与外界隔开,屋内漆黑一片,如同深夜。
昏睡的原璟坤梦中不断地闪烁各种片段:
他梦到妈妈,不知怎地,妈妈还是年轻时候的样子,温和的笑让他觉得温暖和依恋;他梦到爸爸,在修车店里挥汗如雨地干活,摘掉帽子在胸前扇风,冲他慈爱地笑;他梦到龚熙诺穿着他们初次见面的那件衬衫和西裤,脸上挂着一贯清淡的笑,来接他;他居然还梦到杨艺清,杨艺清抱着龚玺有说有笑地站在远处;还有靳克军、宋叶阳、周英俊、余季阳、胡楠、霍伯清以及他的朋友、同学、同事等等,大概他把所有他认识的人都梦到了。
在这样交错无序的梦境中,原璟坤渐渐转醒,他异常缓慢地抬起沉重不堪的眼皮,眼睛适应黑暗后,环视一遍周围的环境,看清房间内熟悉的摆设,他意识到他已经回到别墅,躺在属于他和龚熙诺的床上。
原璟坤的身体略微一动,牵扯着小腹和□□的疼痛。
轻微的抽痛使他猛然记起几乎快要忘记的所发生的一切,孩子,他和龚熙诺的孩子没了,永远的没了。
原璟坤的手毫无力气,却仍紧紧地抓着小腹处的被子。
他的预感是对的,他的确再次怀孕了。
可惜,他的反应太晚了,想必孩子也在怪他,怨他的粗心大意,怨他的忽略迟钝,所以选择用一种最残忍的方法来惩罚他。
原璟坤想起前段时间的种种迹象,感冒、胃痛还有头晕嗜睡,这些症状都是在提示他孩子的存在,却被他一一误解。
龚玺不是自然受孕,因此他不清楚孩子到来时会有怎样的反应。
难过、伤心、悲痛都不足以形容他此时此刻的心情,他的胸口已经乱得难以正常呼吸,微张的嘴唇不断地吸气呼气,如同一条即将溺死的鱼。
原璟坤憋着没哭,憋得额头冒汗,他不想哭,不愿哭,他怕他一哭起来会止不住。
他不想表现得太脆弱,尤其是在这种时候。
尽管是在黑暗的房间里,尽管只有他一个人,可他仍然克制着,跟自己较劲。
牙齿用力地咬着白如纸的嘴唇,直到咬出血,还是玩命地咬着,牙齿和嘴唇都被血涂抹上一层红色的薄膜,他却不肯松口。
泪,还是从眼角滑出来。
由一滴一滴变成一串一串,由嘤嘤啜泣到呜咽出声,压在他心里的莫大委屈,强烈悲恸毫无保留地发泄出来。
原璟坤的头埋在枕头里,泪如雨下,枕头阻碍他的呼吸,哭到最后,只剩下吭哧的哽咽。他被呛得狂咳几声,再次换来小腹处的疼痛,被子被他抓得更加褶皱。
哭到筋疲力尽,原璟坤翻过身,蜷缩着,深吸一口气,心情渐渐地平静下来,他的手伸进被里,停在曾经孕育过孩子的地方。
他是多么希望能够拥有一个完全属于他和龚熙诺的孩子,那种急切盼望的心情除了他自己,其他人根本无法理解。
他那么爱龚熙诺,爱得无法自拔,爱得刻骨铭心,爱到最深处,他觉得除却为他留下一个与他们血脉相连的孩子之外,已没有任何方式可以表达出他如此深切的爱意。
也许恰恰因为太爱的缘故,所以他才会这般如此无力。
他可以忍受龚熙诺不喜欢孩子,可以忍受他不主动要孩子,但绝对不能忍受龚熙诺现在这样对他,他有什么话完全可以说出来,他可以打他,可以骂他,但怎么可以不理他?!怎么可以冷落他?!怎么可以逃避他?!
“小宝贝,你是不是也感觉到他不爱我们了?所以才选择离开的?其实这样也好。小宝贝,对不起,原谅爸爸。”原璟坤默念着,之前又是吃药又是……说不定会对孩子产生影响。
原璟坤越这么想心越痛,孩子的出现或许是他们改善关系的契机;而孩子的流掉或许也会成为他们需要改变的理由。
夏乐凡天亮时回到别墅,正在客厅打盹的耿鑫顶着两个黑眼圈给他开门,揉着眼睛问他:“你找到伯父了吗?”
“找到了!”夏乐凡一进门直奔厨房,倒杯温水,咕咚咕咚地一饮而尽。
“那他人呢?送回公寓去了?还是接家去了?”耿鑫奇怪他怎么独自回来,怎么没把井建业接回来。
“送医院去了。”夏乐凡不见外地从冰箱翻出面包片,就着水干啃。“别提了,我找到他的时候,都不知道他在外面待多久了,冻得跟个雪人似的。就他那身体能禁冻吗?直接晕倒了,我送到我们医院了。原先生呢,醒了吗?”
“没有。”耿鑫摇头,他一夜进去三次,原璟坤都在昏睡。
“我在这儿看着,你去买点吃的来。”夏乐凡把最后一片面包塞进嘴里,送进去一口水才没噎着。
“好。”耿鑫数数钱包里的现金,总算还够他们仨吃饭的。
刚打开大门,与准备开门的芹嫂碰个迎面,还有芹嫂身后拎着菜的宋叶阳,惊讶不已。“叔父?!”
宋叶阳早晨连哄带骗地把龚玺送到幼儿园,连连跟她保证,晚上一定会见到原璟坤或龚熙诺,小姑娘这才不情不愿地答应去幼儿园。
然后又和芹嫂去附近的菜市场买只活鸡,还有各种补身体的食材,来到别墅接替忙碌一夜的耿鑫和夏乐凡。
夏乐凡和宋叶阳简单地说了说原璟坤现在的身体状况,末了加一句:“这次流产对他身体造成的创伤很严重,以后再怀孕的几率可能会比较低。”
宋叶阳一声不响地听他说,等他说完,没说其他的,交代芹嫂把鸡炖成汤,又叮嘱耿鑫和夏乐凡回去的路上当心,地面湿滑,慢点开车。
临走的时候,耿鑫坚持认为应当尽快告知龚熙诺,又征询宋叶阳的意见:“叔父,您说,要不要告诉龚总呢?”
“暂时不要告诉熙诺。”宋叶阳出于对龚熙诺病情的考虑,假如现在告诉他这个噩耗,引起较大的心情波动,不利于他的治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