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我爱你
作者:小小嘚包子 | 分类:现言 | 字数:60.6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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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8.Chapter 58
或许中村治也逝世、曹哲晋升的消息来得太过于突然,或许突然出现的父亲带给他太大的打击,内忧外患使得龚熙诺几乎承受不住,内心强大的支柱瞬间坍塌,最直接的表现为他毫无征兆地意外晕倒在工地。
当即引起一片混乱,总办秘书张均培火速将龚熙诺送往医院,章甫留下,继续组织工作。
原璟坤晚上接到消息,陌生号码让他略有迟疑地接通电话,通知他的人是王玉忠。
王玉忠是龚熙诺的特助,是唯一清楚他和原璟坤关系的知情者,觉得有必要告诉原璟坤。
原璟坤正在公寓陪伴井建业,突闻龚熙诺生病住院的消息,着实吓一跳,挂断电话后,难掩慌张,随便找个理由和井建业简单地交代几句,匆匆赶往医院。
原璟坤以最快的速度到达医院,私立医院的布局和公立医院大不相同,心急的原璟坤晕头转向地绕了几圈,都没能准确地找到高级病房区,又不敢贸然和医生护士打听,他和龚熙诺的关系,到底有所顾忌。
原璟坤掏出手机,调出王玉忠的电话号码,按下通话键的瞬间,不经意抬眼瞥见章甫和几个人聚在走廊尽头交谈的景象,手指停在绿色的按键上。
原璟坤急中生智,后退一步,躲在墙壁后,手机放回上衣口袋,小心翼翼地探出脑袋,观察着那几个人的动静,
从他们严肃的神色和紧张的情绪里,原璟坤感到龚熙诺似乎病的不轻,不然,怎么会住院呢?怎么会来这么多人呢?
想到这些,原璟坤更加焦急,握成拳的右手心里全是汗,若非理智尚存,他真的想无所顾忌的冲进病房。
王玉忠眼尖地发现原璟坤一晃而过的身影,准备支走张均培和火急火燎赶来的章甫:“张秘和章工回去吧,这里留我就行了,明早你们再过来。”
章甫不放心:“我和你一起留下,还有个照应。”
张均培赞同:“我看也是。”
在王玉忠的坚持下,章甫和张均培不情不愿地离开医院。
王玉忠成功打发走他们,返身回来,寻到角落里的原璟坤,先自我介绍:“原先生,您好。我是龚总的特助,我叫王玉忠。”
“您好。”龚熙诺身边的人,原璟坤认识的不多,此刻他根本没心情寒暄,直奔主题。“熙……他怎么了?”
在外人面前,称呼不好过于亲密。
“是这样的,龚总今天下午去工地视察工程进度的时候晕倒了,我们把他送来医院,经过检查,医生说因为龚总最近太累了,体力透支,才会导致晕倒的。”王玉忠大致和他说明情况。
“那……我能去看看他吗?”原璟坤不知道到底能不能进病房,这个时候他才发现,原来,有些事情真的很复杂,有些关系真的很微妙。
“当然。”王玉忠遣开其他人目的便在于此。
原璟坤跟着王玉忠一前一后走进最里面的一间高级病房,宽敞的房间经过精心布置,暖色调的设计不似普通病房那般清冷。
原璟坤几步走到病床旁,龚熙诺面容苍白、唇无血色地躺着,粉色的被子搭在腰间,床头的生命体征监护器不时地传来滴滴答答的声音,显示着不同颜色的波浪线。
原璟坤慢慢地蹲下,拉起龚熙诺的手,透心刺骨的凉。
龚熙诺早上离家的时候还好好的,不过一天的光景,怎么会病得如此严重?
“原先生,龚总的病情不算太严重,之所以住院,是为了保险起见。您别太担心和紧张。”王玉忠安慰他,龚熙诺的情况不算太严重,医生出于谨慎,多少有点小题大做。
原璟坤抬起头,眼中满是担忧,用疑惑的神情询问王玉忠,究竟怎么回事?
王玉忠看一眼仍在昏迷的龚熙诺,不知该不该和原璟坤实话实说,内心斗争,最后咬咬牙,尽量委婉地开口:“原先生,可能有些话,轮不到我说。但是,我想告诉您,龚总他……”犹豫片刻,目视原璟坤。“ 他为了您,真的放弃了很多。放弃了毕生所追求的对于他来讲非常重要的东西,没有身处这个大环境里,真的没办法体会这种挫败和失落。所以,所以我希望,您……您能体谅他,能尽可能的对他好些,因为,龚总需要您。”
王玉忠的这番话让原璟坤多少明白了龚熙诺生病的原因,他的心病远远比身体的病痛要严重,原璟坤静默一会儿,“谢谢你,我想,我应该明白你的意思。”
“原先生,明早七点我会准时过来。”王玉忠知趣地退出病房,轻轻地带上房门。
门锁触碰时发出轻微的响动,原璟坤紧紧地握住龚熙诺骨节分明的手,贴在面颊处,另一只手抚上他憔悴的脸,龚熙诺好像消瘦不少,这让原璟坤既心疼又深深地自责。
原璟坤怪自己一再地忽视龚熙诺来自事业的压力,一再地任性违背龚熙诺的意愿收留井建业,一再地坚持让龚熙诺生气的想法和做法;如果他知道龚熙诺的事业面临着多大的压力,如果他清楚龚熙诺的童年度过得有多艰难,如果他了解龚熙诺有多在乎他,那么,他一定不会这么做。
起码,不会像现在这般固执己见。
你的难处为何不和我说呢?你的痛楚为何不告诉我呢?
你知道吗,我多么想与你分担,我多么想替你痛。
霍伯清得知龚熙诺生病住院,第一时间搭乘公司的专机赶回国内,可见对此事的重视程度,可见龚熙诺在他们心中的位置和分量。
机舱内,霍伯清闭目而坐,随行人员只有他的特助和一位著名的心内科医生——杰克。
龚熙诺生病的事情不能宣扬,尤其是在如此特殊的时期。
气氛沉闷,三人无话。
霍伯清实在没料到龚熙诺的反应会如此之大,任命书发布的那天,他确实预想到龚熙诺肯定心里会不舒服,有点小情绪。可他怎么想都想不到龚熙诺会出乎意料地病倒。
不难想象,这件事对龚熙诺打击确实不小。
不久前他与龚熙诺分别后,出了机场,联系郝世杰和胡楠,在办公室相聚,他有要紧事和他们商议。
霍伯清的红色敞篷跑车一路疾驰,如同一道耀眼的红花,嗖嗖生风。
“你早知道,对不对?上次,上次熙诺要离职的时候,你就知道对不对?”霍伯清进门后,直奔沙发,质问胡楠,车钥匙重重地摔在透明茶几上,噼啪乱响。
“熙诺和你说了?”胡楠抬眼看他,霍伯清一直非常注意外在形象,头发总是梳得一丝不乱,现在根根发丝东倒西歪,他却顾不上捋顺。可见,他是多么的震惊,多么的难以置信。“我以为你知道的。”
“我知道?”霍伯清歪嘴冷哼。“当时,我以为熙诺是因为不喜欢樊宁,所以不想和她结婚。我怎么可能,怎么可能想到会是这样的?那你呢,你就由着他胡来?”
“我由着他胡来?”胡楠站起来,平视他。“我当时怎么做的?结果呢,你怎么劝我的?伯清,接受现实吧,熙诺他,一定会离开的。”
“接受现实?说得好轻松!你让我怎么接受,让我拿什么去接受?你不是不知道咱们的计划,现在怎么办?世杰马上要退下来,谁来接替他?中村么?好,估计下一步就会轮到你,再来就是我,很快的。伊藤和中村在想些什么,你不知道吗?”龚熙诺的离职计划打破他们原本绞尽脑汁费尽心机设想的职位布局,霍伯清不可能不着急。
容不得胡楠开口,霍伯清烦躁地来回踱步,扯开衬衫衣领的扣子,仍感觉透不过气来:“熙诺疯了吗?他回国的七年里到底干了什么?你一点都不知道吗?你是他的学长啊,是他的上司啊,你……熙诺走到这一步,坐到这个位置,别人不清楚怎么回事,你还不了解吗?这几年他吃的苦,受的罪,你不是没看到!为了修改设计方案,可以几天几夜不眠不休;在工地里一待就是一个工期,差点被吊车掉下来的铁板砸死;身兼数职,忙起来顾不上吃饭差点胃穿孔;为Ben刷了一周的马桶,Ben才肯带他参与最经典的工程建设,他做这些是为了什么,就是为了到头来放弃唾手可得的机会,一事无成?熙诺多大了?三十岁了,而立之年了,结果呢,他立起来了吗?放弃现在从事的行业,重新开始,我都不敢想……”
胡楠面对气急败坏的霍伯清,现在的他终于能够深刻地体会到当时自己的情绪,耐心地等他发泄完毕,淡淡一笑:“伯清,你还记得你当时和我说的话吗?你说,不管熙诺对于他的生活作出怎样的选择,我们都应该尊重他,理解他。现在,他在事业和感情之间,义无反顾地选择了感情,你觉得,我们还能怎样?”
霍伯清被他噎得一时没有反驳之词,停下来,拧着眉头,忽地返身将书桌上的东西一扫而落,啪啦的响声断断续续,还有他懊恼的叫嚣:“我不甘心,熙诺一样不甘心!”
自始至终静默在旁的郝世杰按耐不住,走近霍伯清,拍拍他的肩,劝慰他:“伯清,我知道你和胡楠对熙诺有很大的期望,我也一样。如果不是有所顾忌,我很想他成为我的女婿。他的努力,他的上进,他的才能,一直为我们所欣赏,我们爱护他,我们帮助他。当然,我们也要尊重他,理解他……”
霍伯清回身倚着书桌边缘,打断他:“那他呢,他理解我们吗?他有没有想过他这么做,会不会伤害到我们呢?他是不是太不负责任了?这根本不是他做事的风格!我不相信,他会为了……”他潜意识里差点脱口出的“女人”二字被生生压回去,别扭地改口。“一个他爱的人,而落得个众叛亲离一无所有的下场!”
“伯清,熙诺离开M&B,并不会变得一无所有,相反,他拥有了他认为最宝贵最值得去珍惜最想要的一个人和一份感情。钱,对于人来讲,很重要。情,对于人来讲,更重要。情能换来更多的财富,而钱换不来任何真挚的感情。熙诺作出这样的决定,我相信,他一定经过深思熟虑,并且对于未来的生活有详细的规划,这是他的个性使然。至于对我们嘛,他肯定是怀着深深的歉疚,辜负了我们的一番期望,所以他才会和你实话实说,他留给你足够的时间去转变方略。伯清,其实你并没有把全部的筹码都压在他身上,你还藏着一张牌,你还有另一套方案,做事谨慎小心,有备无患,这也是你的性格使然。伯清,我们半辈子都在M&B,可能对于有些做事的方法和方式已经习惯,但你有没有想过,这些不太适合熙诺。你我今日将他推上去,你能保证依他的性格会像你一样如鱼得水吗?到时候,熙诺陷在一个爬不出的泥淖里,一点点地被黑暗所吸食,你忍心看到这样的结局吗?当然,这是我的假设。熙诺或许会做得很好,比你还成功。可他过的不快乐,每天生活得无比压抑,你希望他煎熬般地度日如年吗?熙诺是自由的,我们没有权利以任何理由干涉他的自由,更不能把他拴在身边。伯清,你好好想想吧。我想,你会明白的。因为,你是个聪明人。”
郝世杰到底年长几岁,考虑问题的角度和深度要比霍伯清和胡楠强上百倍,他深深地叹口气,走到门口,留下一句。
“我觉得,曹哲会是个不错的选择。”
霍伯清反复回味着郝世杰透彻的分析,虽不会一时之间豁然开朗,火气慢慢地消去,吐口气,转向胡楠:“曹哲,下周去新加坡报道。”
霍伯清拉回思绪,睁眼看着窗外朵朵漂浮的白云,说出登机以来的第一句话:“还要多久?”
“大概上午八点回到,还有不到七个小时。”特助凑近回答。“霍先生,要不要吃点东西?”问的小心。
霍伯清摆摆手,表示不需要,再次闭上眼睛。
特助不敢在他身边逗留,跟在霍伯清身边将近十年怎会不知上司心急时会闭目的习惯?
霍伯清从未觉得飞行的速度竟如此之慢,他牵挂龚熙诺的病情,轻易不被察觉的鱼尾纹里布满担忧。
“原先生,原先生,醒醒!”不到七点钟,王玉忠提早来到病房,见原璟坤坐在病床边的椅子上,握着龚熙诺的手,胳膊肘搭着床柜,支撑着脑袋,昏昏欲睡。他放轻脚步走过去,声音压到最低,唤醒原璟坤。
原璟坤迷糊中听见有人叫他的名字,还以为是龚熙诺转醒,抖然而起,映入眼帘的是王玉忠一张放大的脸,失望地泄气,一股莫名的恶心感袭来,强压下去堵在喉间的涌出,理理头发,松开龚熙诺的手。
王玉忠清清嗓子,拐弯抹角地提醒他:“原先生,等下恐怕有人会来探望龚总,您看,您是不是……”先回去。
原璟坤怎会不明白他话里的意思,又盯着仍在昏睡的龚熙诺小坐片刻才站起来,他害怕猛然起身,会抑制不住呕吐出来。
王玉忠避开原璟坤恋恋不舍储满担忧的眼神,送他至门口:“您晚些还可以过来的。”
“谢谢你。”原璟坤感激一笑,现在唯一可以帮助他守在龚熙诺身边的人只有王玉忠。
病房的门关闭后,原璟坤失神地站在原地,迟迟未动。直到耳边响起护士走路发出的特有的轻微脚步声,他才慢慢地转身走远。
身后传来房门一开一合的动静,原璟坤步履极慢,注意力全部集中于那间小小的房间。
不多时再一次听到门锁触碰的声音,护士未做过长停留,看来龚熙诺的情况比较稳定。
原璟坤向右转,坐到长椅上。
身心俱疲的他低着头,长长的走廊里,除了他还有个清洁工,显得空旷而安静。
现在的情况,使原璟坤不得不去客观地反省他的所作所为。
暂且不提龚熙诺放弃前途,这是大环境所逼,不是他以个人能力可以控制的。
单讲井建业的事情,他必须承认在处理这件事时,他有些自私,有些任性,有些霸道,他越俎代庖地收留井建业,独断专行地将自己摆错了位置。
没错,他是龚熙诺的爱人,但井建业毕竟不是他的父亲,他这么做,于情于理,确实有点说不太通。
原璟坤开始反思他的做法和想法,井建业的确是给予龚熙诺生命的人,是他的亲生父亲,没有他,便没有龚熙诺,这是无可抹煞的事实;可井建业无情无义不择手段地抛弃妻子一样是实实在在无法改变的事实。
两相矛盾,甚是难做。
孤儿寡母的凄惨生活,衣食无忧父母双全的原璟坤根本无从想象。
他们相识时,龚熙诺已功成名就,一路摸爬滚打的孤独和艰难都成过去,没有亲身经历的原璟坤不能深刻体会。
此刻,原璟坤才真的明白出海那天龚熙诺的那段话,他们之间有太多的不同,他们的性格南辕北辙相差太多。
当然,原璟坤也有他的想法。
他骨子里坚信龚熙诺对井建业还是有感情的,爱之深恨之切。
龚熙诺所表现出来的怨恨与气愤,完全是因为当初被抛弃的失望以及期望破裂所带来的绝望所致。
爱情和友情禁不起任何伤害争吵和误会摩擦,即使和好如初,照旧会留下细微的抹不掉的痕迹;亲情恰恰相反,任何伤害背叛最终都能得到无条件的原谅和宽恕,血脉相连是最好的理由。
一个人会失去朋友,会失去爱人,但绝对不会失去亲人。
一个人会埋怨朋友,会嫉恨爱人,但绝对不会苛责亲人。
厮守终身白头偕老是爱情与亲情的完美结合。
井建业和龚熙诺他们父子俩一定会冰释前嫌。
不过,原璟坤觉得他似乎应该换个方式。
龚熙诺的脾气是吃软不吃硬,不能再继续和他对着干,否则情况会越来越糟。
最令他担心的还是龚熙诺的身体,当务之急,是让龚熙诺安心养病。
剩下的事情,不急在一时半刻。
原璟坤想到这里,振作一下精神。
他绝对不能在关键时刻倒下去,井建业需要他的安慰,龚熙诺需要他的照顾,还有龚玺需要他的陪伴。
他必须要坚强,必须要有信心能够圆满地解决这些困难。
手机滴滴作响,原璟坤掏出来一看,是郭新发来的消息:喂!还不来上班,老头敲锣打鼓地找你呢!哥们快遮不住了,赶紧来!
原璟坤收起手机,站起来时感到一阵眩晕,赶忙扶住椅背,甩甩头,以为是昨晚没睡好而导致头昏,没在意,感觉好些,朝大门走去。
原璟坤走出医院,没注意停在门前的豪华商务轿车,旋转门里,霍伯清与他擦身而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