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暮经年(GL)
作者:朵拉图的日出 | 分类:现言 | 字数:33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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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1.第八章
其实, 那次会议结束后,待回到办公室的顾夏在逐渐的冷静中驱散了鼓噪的怒气,她不得不承认自己当时的言行实在有些过份了, 顾夏知道自己没有必要发这么大的火, 她心知肚明, 其实错误的源头不在西枣身上, 她只不过是临时帮助一个生病了的同事完成她未完成的项目, 即使前期的数据出现了纰漏,后期接手的人并不知情,但西枣是产品审核表上最后签字的那个人, 所以她必须为她的过失担负全部责任。
作为西枣的上司,顾夏只是做了她该做的事情, 工作上向来都是各司其职的, 在她这个位置上, 她要看到的不是过程而是结果,实施的环节里到底是哪方出了差错, 顾夏并不关心,她只知道属下把布置下去的任务搞砸了,这对于仍处在易怒期的顾夏来说简直是不可容忍的。更何况那个犯错的人居然是西枣,顾夏不得不怀疑是不是自己最近对西枣的“关怀”始终太多了,才使得这个特别的女孩变得有些“浮躁”。明明她曾向组里再三强调过若不是情非得已, 不要轻易接手别人做到一半的案子, 一是因为任务都是分配好的, 别人无法完成是别人的责任, 不需要自己去“热心”承担, 二是中途交接容易产生错漏,错误产生后有又多半难以究责。顾夏不知道西枣为什么没有把她的话听入耳里, 明明西枣每日加班忙得焦头烂额,她居然还能抽出多余的时间去“助人为乐”,连自己都还没学会如何处理好属于自己的事情,又有多少能力去解决别人的问题呢,是否是最近聚集在她身上的光环过于耀眼,让她把自己看得太高了?顾夏在生气的同时不免有些担忧,她决定在周会上好好批评一下西枣,希望这棵好苗子不要长歪了。初衷也只是在“严厉”的责问后,如果西枣能认识现在她自己的状态并不理想,并以诚恳的态度保障以后会进行自我检讨与改正,顾夏便会适可而止地停止她对西枣的“教育”。但整场会议下来,西枣所强调的都是她所受的委屈,就好像顾夏不应该这样责怪她。
顾夏就看着西枣站在会议圆桌的末尾,咬紧苍白的下唇,变得通红的眼睛居然一眨也不眨,毫无惧色地与她对视,直至豆大的眼泪就这样从她泛潮的眼眶里一颗一颗地滑落,沾湿了她尖细的下巴,在气氛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来的会议室里,西枣强忍着发颤的声音冷冷地对她说,她可以承担责任,但她没有任何过错,因为错不在她。
看来,西枣还是没明白她的错,到底错在哪里。
面对这样的西枣,顾夏无法怒火中烧,那些西枣一开始的解释变得是那么的刺耳,那么的多余,顾夏不想听,也根本听不进去,她忍不住将手中的会议纲要册狠狠地摔在实木的桌子上。“啪”的一声巨响,把会议室里的其他人都吓傻了,他们从没有见过顾夏发这么大的火,但又不敢淌这汤混水,上前劝解,只能低下头坐在座位上心惊胆战,期望这场令人受尽煎熬的会议能够尽早进入它应有的流程,他们可不是来这里观看顾夏举行的□□大会的。但事实是,桌面那声巨响早已短暂的抹去了顾夏存储在脑海里的记忆,甚至是她的理智,直至会议结束,顾夏才发现自己忘了今日会议的主要目的,那她又做了什么?
顾夏竟然花了一场会议的时间去责难一个人,不顾形象,不顾她身份,也不顾她控制不住自己说出口的那些沉重那个人是否能够承受,她到底都干了些什么!
直到现在,这么多年过去了,顾夏依旧还会在想自己为什么会如此过份,如此不知体量,说话更是不知轻重。但如果当时的西枣能低下她倔强的脑袋,心甘情愿地承认她的过失,或许,顾夏就不会说这么多难堪的话把西枣惹哭了。事后,顾夏也会后悔,也会内疚,想过要不要找来西枣,告诉西枣自己的歉意,她并不是有意的,只是那段时间自己的情绪太过糟糕,总是起伏不定,她又无法控制,因为失控,说过的那些过激的话并非出于真心,希望请西枣谅解。
但顾夏的歉意并没有来得及传达,因为就在会议结束的那天晚上,健治的一通电话让顾夏无暇顾及她对西枣的愧疚与自责,因为就在那个晚上,她奔溃了。
健治告诉顾夏,明天,她不用来事务所上班了,今天下午,理事会下了决定,顾夏被停薪留职了。
那,我和你呢?
通知终究还是来了,顾夏的胸口莫名地一阵尖锐的抽痛,她幽幽地又问了一句。
我不知道。
健治在电话那头沉默许久,没有给出答案。
我知道了。
仅仅只是三个字,没有多少含义或是象征,但顾夏已经知道答案了,她笑得无比苍凉,可惜健治看不到,或许他以为自己给出的答复并不会影响顾夏太多,因为他并没有具体的表示出什么。电话那头的那个女人声音是如此平静,与往常一样,温和而顺从地接受他的安排,健治笑了笑,告诉顾夏无需担心,他会解决好一切的,然后在相互道声晚安后结束了他们之间的通话。
那通电话过后,家里依旧安静,但顾夏不知怎么的就再也睡不着了,凌晨接近三点,她想起家里好像还有几箱顾客送给健治的洋酒,还留在她厨房的储物柜里没有拆封,不过想一想,顾夏不禁失笑,笑得古怪,她笑是因为有些承诺似乎已经实现不了了,具体的时间顾夏已是无法追溯,可能半年前,也或许更久远些,就在这个房间里,健治曾环抱着她,笑着对她说,等什么时候两个人都能清闲下来,就一起在家里做些菜喝点酒,过过日子,不要总是忙忙碌碌的。承诺说得认真,却一直没有时间实施,而以后健治应该也不会再有机会与她一起喝酒了。
酒,算是可惜了。
顾夏叹了口气,拖着空荡荡的身子跪在厨房的地板上,用力地从柜里拖拽出一箱积满灰尘的纸箱,手边没有剪刀,她想用暴力撕开封条,但是徒劳无功,烦躁地环视一番,顾夏发现洗槽旁的倒挂着的几把刀具,顺手拿起一把直接将封条捅破,像极了发泄,最后酒箱打开了,但顾夏也因为用力过猛,锋利的刀刃在她的手指上划了一道不深不浅的口子,她没有感到多少疼痛,只是涌出的鲜血太多刺眼,顾夏只随手从冰箱上是拿来块毛巾擦了擦伤口算是止血,便拿起一瓶伏特加走向客厅。
顾夏只不过想借助酒精的作用帮助她睡眠,但伏特加不是红酒,酒精度数太高又太过浓烈,丝毫没有意识的顾夏拿着瓶子就往嘴里灌,酒还未下喉,她就被呛得面红耳赤,喉咙火辣辣的灼烧感把她压抑许久的眼泪都逼出来了,毫无征兆,她居然狼狈地哭了,不是抽泣,不是无声落泪,而是呜咽地大哭,是因为蔓延在喉咙鼻息之间浊烈的痛感刺激了她的泪腺,还是因为她最近的遭遇,还有她刚刚失去的感情让她不禁痛哭落泪?顾夏不知道。她只是曲卷在沙发的一角,呆滞地望着前方一片漆黑的电视屏幕,等待她的哽咽渐渐变得虚弱,等待她的身体感官逐渐趋向麻痹,直到某一个时刻,她能重新举起手里紧握的酒瓶,一口口灌入喉舌,机械地抬头,张嘴,吞咽,重复动作,舌尖的味蕾好像丧生了它应有的机能,酒不再是酒,而是一瓶毫无味道的白水,顾夏却依旧想要在“白水”中寻找刺激以获得清醒,但她已经醉了,黑暗的夜里,滚烫的眼泪还有静默而下,一道一道淌过她没有任何表情的脸,至直温度逐渐冷却彻底融合在冷冬时节的寒气里。
透过阳台的天空,天际的远方出现并不明朗的鱼肚白,清晨七点已过,沙发上的人早已昏睡过去,趴在狭窄的软发上长眠不醒,凌乱的长发垂落于地,半遮住她憔悴的容貌,湿答答的地毯上横躺着两只空酒瓶,有一只已经被摔碎了,玻璃渣子散落一地,客厅里显得有些狼藉,但更加狼籍的是那个倒在沙发上不省人事的女人,因为接下来的日子里,她会延续她昨日的状态,空洞,静默,呆滞,似乎生活里,她剩下的只有酒精和昏睡了。
不知了时间过去了多久,再次醒来的时候,天色依旧是黑的,她睡了多久,十几个小时,一天,两天?她没有兴趣知道,胃尖锐的疼还有小腹的胀痛感让她不得不撑起酸软无力的身子摇摇晃晃的前往厕所解决她的生理问题,坐着马桶上耷拉着昏沉的脑袋恍惚多时,她才发现□□的双脚好像被什么锋利的东西扎伤了,有些疼,但并不明显,磁砖地板上到处都是湿淋而斑驳的血迹,很是恶心,顾夏叹了口气,没有理会,扶起门墙一瘸一拐地走向厨房。
冰箱里空荡荡的,除了一袋吐司和和一升牛奶,只剩下一个发黑腐烂了的苹果。胃部阵阵的绞疼的发作让她不得不抓起一片面包,胡乱地往嘴里塞送,粗糙的嚼咽又让她不小心噎住了,一阵慌乱中,她艰难的打开牛奶,着急地吞咽,过程中因为急躁,她把牛奶弄得满地都是。
顾夏看了看周围一团糟的房子,又看了看糟糕透顶的自己,觉得可笑,她想自嘲,她想自我取笑,,可嘴角至始至终都是僵硬的,尝试多次后,她终于发现不仅自己的感官钝化了,就连如何去笑她都忘记,她还能做什么?
除了喝酒,她什么都做不了。
或许再过几天,顾夏就会像一个酒鬼一样醉死在这间冷清的房子里,没人会知道她,也没有会在意她,因为她宁愿安安静静地作虐,也不会不去联系任何人。
若是她不在了,很多事情就不再是问题了,不是吗?
健治不会有那么多的麻烦,而她呢,既然什么都没有了,一了百了不是也挺好的吗?
死了,也好。
奇怪的是,三日后,因为一个人的出现,她想要轻生的念头居然变得不再那么旺盛了,直至逐日消失,但,她与那个人并不熟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