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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暮经年(GL)

作者:朵拉图的日出 | 分类:现言 | 字数:33万

69.第二十六章

书名:夏暮经年(GL) 作者:朵拉图的日出 字数:3373 更新时间:2024-09-18 12:16:57

2013年2月, 春节的时候,我没有回国与家人团聚,留下的我依旧延续我在这里的生活, 充足的假期给了我充足的时间去打工赚钱, 一周打两份工, 一份中文家教, 一份回转寿司店里收拾餐盘的工作。偶尔我也会接下几份茉优给我介绍的私活, 日子忙碌而充实。茉优曾笑着问我为什么要打这么多份工,明明她每月从账户上汇给我的钱足够我在这里所有的生活,我告诉她, 20出头的年纪,必须学会独立生活了, 可年轻的自己什么都没有, 什么也不是, 未来又太过遥远,或许现在只有银行户头上的不断增涨的数额才能给我能带给我一丝丝的安全感, 在这个尴尬的年龄里,最不缺的就是体力,最匮乏的便是金钱。

人生不只是拥有物质才可以得到满足,而总是在匆忙赶路的我应该抽出一些时间去追求精神上的丰腴。这是茉优给我的建议。

而我却对她说,我不需要去追求精神层面上的富足。

为什么?

因为这些东西你已经给我了。

的确是这样的, 我与她“在一起”已经三个月了, 而她一直在一点一滴地为我空洞的灵魂填补充盈, 这些都是她的无心之举, 她从未有过意识。

其实这些月, 我们接触的时间并不长,她不会打搅我的生活, 而我则安安分分地等她来找我,可直到有一天我突然发现自己习惯性的等待里,不知何时生出了些许小小的期待,我期待我们每一次的相处,不论时间长短。或许她并不知道,每一次她的到来,每一次与她的接触都会带给我不一样的感觉,但其中还是有些东西是相似的,就好像我们知道彼此都享受相处时荡漾在两个人之间舒适与温暖的味道,并保留了两人初识时所有平和美好的痕迹。

很多时候,她会在临近中午的时候,在学校研究科的大楼下耐心的等待我出现,下课后的我会带着她走过一条冬日下由黄叶枯枝铺就的弯曲小路,与她在南校区的食堂里吃一顿简易的便餐,或者有些时候,她会安静地坐在图书馆旁几家小小的咖啡馆等待我下午的课程结束,午后的阳光,两个人就坐在临近湖区的落地窗旁,她倚在藤椅上品一本她带来的小说,而我则低着头靠在圆桌上赶着一周的功课作业。她知道我在料理店工作的时间,一周里总有几次我会在夜里九点下班时,看到她站在料理屋对面药妆店昏黄的橱窗下,将手缩进大衣口袋里,看着斜坡的街道上来往不绝的车辆,缩在温暖围巾里低头疾行的行人,两三只匆匆而过的黑猫或是柴犬,任由清冷的街风吹散着她的长发,她依旧安静,安静得就像是一副画卷。她似乎习惯了寒夜里的等待,等五分钟,十分钟,或者二十分钟。我问她为什么不到家里等我回来,明明她有我家的钥匙,可她却笑了笑说想陪我一起回家,反正这里离我那间小小的出租屋并不远。

她习惯了时不时赠予我一些让人意外的小东西,一本普鲁斯特的小说,一盒她做的点心,一架富士胶片相机,一块西铁城的手表,一套黑川纪章的建筑设计作品集,但更多的是来自花店的花束,用棉纸包扎的满天星,非洲菊,风信子,茉优偏爱百合,因为百合花的清香与纯洁,没有玫瑰的炽烈与鲜艳,不显眼,不张扬,但依旧特别。我告诉她不必送我这些东西,一来是她给我的馈赠实在太多,二来是我并不称职,因为她总在适应我忙碌的生活轨迹,而我并没有为她去改变什么。可她却说,我送你东西不是因为你为我做了什么,或者你充当了什么样的角色,只是单纯觉得你值得。

值得?我不知道自己是否值得,我从来认为自己做不好一名合格的伴侣,因为曾经的经历给了我很好的证据,但茉优却给了我一个不一样的答案,一直在自我质疑的自己第一次在相处里得到了肯定。这一次,我没有刻意的去付出,没有刻意的经营一段关系,我什么都没做,可她仍旧认为我值得,又一次,我疑惑了,是不是我一直在贬低自己,或许真正的我是可以被人理解,被人认可的?

我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茉优这样主观的判断,或者,可以说是一个并不充分的理由在发挥着某种化学发应,绵长而细碎的感动就像一圈圈在平静湖面慢慢扩散的涟漪,在无声无息中,沁润着我空荡荡的心灵,我发现自己开始学会一点一点的去关注她,关心她,甚至某一天我发现我学会了在乎。在乎,我并不是在乎我扮演的角色,那个两人之间属于我的位置,而是在乎她的人,她的心,她周围的一切。

这样的变化是她带给我的。

周末里,她喜欢带着我参加画展,大提琴演奏会,芭蕾舞剧,在她的和室手把手教我壁龛里生花的插法,在茶室里教会我一道道关于茶道繁琐的步骤,或者在我那间小小的出租里,两个人靠坐在沙发上看着黑泽明的电影,茉优喜爱清雅的事物,并且精通于此,而笨拙的我在她的熏陶下,对于高雅,对于艺术,也只是粗浅地略知一二罢了,说到底我还是个粗俗之人。但这些浅陋的知识或者情致却给我带来意想不到的灵感,与茉优在一起的日子里,我几乎不会再为寻找设计中新鲜的灵感而发愁了,她总能在有意无意之间牵引着我,带我去了解另一个我并不熟悉的世界,让我平庸的眼界变得不再狭隘,让我愿意以一颗跃跃欲试的心去尝试,去接受陌生的事物,而不是像以前那样的害怕与被动。或许,她不知道她对我的影响到底有多大。

有些东西正在我与她之间悄然变化着,我以为我在她的生活里只是陪伴,然后等待一个期限的到来,因为这就是我的工作,但实际上我已经习惯了她出现在我的生活里的每个角落,不只是她需要我,我发现自己也需要她的陪伴,直到3月的某一天,我竟然冒出了一个令人惊诧的想法。或许在不久将来,两个人的关系很可能会超越单纯陪伴本身,而我,并不排斥它的发生。

我一直在做着自己份内的工作,照顾她脆弱的睡眠,她依旧渴睡,因为她并不是每一天都出现在我那间小小的出租屋里,她是一位母亲,她有个孩子,还有她在郊区别墅里的那个家,我不知道她是如何度过平日里的每一天的,或许会与我认识的那个她有一些出入,或许她也有另一面我不熟知的模样,但这些我并不感兴趣,也无所谓知道与否,我只喜欢她在我面前的样子。

入睡时她的模样像极了一个婴儿,缩卷在我的怀里安静的呼吸,少有翻身,偶尔会发出一丝丝微不可闻的梦呓,她习惯了握着我的手入睡,一觉便睡到天明。因为专业的缘故,我当惯了夜猫子,有时为了赶一份小组合作的图纸或者模型,我总会等到凌晨一两点她沉沉入睡后,才悄悄从她的身旁起来,在狭窄客厅圆桌的一角开一盏小灯,继续我深夜的作业,1LDK的屋子里,一抬头便可以透过台灯昏黄的光线看到卧室床榻上她安详的睡脸,觉得疲累时,我总会停下手头里的写写画画,趴在桌子上望着不远处那张美好的面容出神,清幽的暗夜里残留的不再是浓稠的孤寂,而是细长如水流的安然与祥和。一两个小时后,打着哈欠的我会悄然潜入房间,小心翼翼地躺在她的身旁重新睡眠,我以为她是不会发现我深夜里这样小小的举动的,但其实她早就知道了。

三月末的一个夜晚,我躺在沙发上看着电视剧里无聊的综艺节目,茉优说八点的时候会过来,无事可做的我只好找了些节目来打发漫长的等待,但看着看着我就睡着了,当我再次醒来时,我发现我身上多出的一条薄被和坐在毡毛毯上的茉优,电视剧里杂乱的广告宣传把我从混沌的梦境里拉回现实,迷离徜恍的我怔怔与身旁的那个人对视,昏黄的灯光下,她靠坐在茶几的边缘微笑着,看着我。

你什么时候来的?我呢喃道。

嘘——

她突然把手指靠近唇边,意识我不要说话。

在我还未意识她莫名的举动时,她又俯身向我,一阵轻柔的香气拂过,我的唇触碰到一片温润的柔软,轻轻的含吻着,缓慢而悠长,心脏剧烈的跳动瞬间在我的胸前荡漾开来,我扩张的瞳孔里放大了眼前她细腻白皙的肌肤,她柔顺的黑发,还有她长长的睫毛,直到我的眼睛终于又慢慢合上,微张双唇,小心地去尝试,颤栗地去迎合。

是不是,昨晚又没睡,半夜起来赶功课了,嗯?

湿滑的唇不知何时从我的唇上离开,她低下头,用指腹轻轻的摩挲我微红的脸颊,说道。

你知道?我的心又停了一个节拍。

今晚陪我安心睡觉,好好休息一个晚上。

她没有回答我的问题而是微微一笑,伸出手双手握住我湿热的手心,向我提出了一个简单的要求。

我扑哧一笑,笑她温柔而严肃的神情,但又忍不住回握住她握着我手心的双手。

好,我说。

有些东西在我们之间已经很明显了,而且正一点一点地偏离了预设的航线,暧昧的纱墙飘荡在她与我之间,我们既没有阻止,也没有打破,只是任由这层透明的纱变得愈来愈薄,直至消失。

时间是慢效的催化剂,收效甚微,但生活里总有一两次事件会让温吞的生水彻底沸腾,一个月后,在泰国芭提雅步行街附近的一次香艳的奇遇,让我与她之间不再模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