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暮经年(GL)
作者:朵拉图的日出 | 分类:现言 | 字数:33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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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第二十一章
浪潮翻涌,拍打着黑夜里的沙滩,水花四溅,汹涌的海浪声吞没了沉寂的黑暗,二十三时一刻,天与地之间的一切音符已经进入了凌晨夜曲的前奏,新的一天蓄势待发,今天即将变成明天,而明天又将接替今天,一场属于时间的交接仪式在夜幕的掩护下精密的布置着,悄无声息。空旷的海滩上似乎看不到人踪,几只挂在裸、露长篷铁柱上的照明灯随着风摇动着老旧的身子,发出吱吱呀呀的声音。清凉的海风带着咸湿的腥味朝金黄色的沙滩蜂涌而来,将坐在石阶上的两个人的头发吹得散乱,飞扬的发丝已经被风里的充足的水分染上了湿气,有些重量,可还是抵不住轻狂海风的吹拂,舞动起来像海底深处摇曳的水草。
大海的尽头红云涌动,厚重的云层中时不时地一两道闪电的白光显现,是不是快要下雨了,或许,可西枣却不想离开,安静的坐在这里,呼吸,闭目,遥望,烦乱的思绪不知什么时候被治愈,有些事情纠结,疼痛,伤悲,有些事情终究寻不到答案,有些事情总会萦绕在心头,挥之不去,长久以来心力交瘁的西枣在此时此地,终于心头空出了一片清净,她不知道是海风的作用,还是海岸深夜寂寥的效果,总之,心里的杂乱,所有的念想都被清扫而空,虽然西枣知道这一切只不过是短暂的,但她还是获得了这一个月以来未有过的轻盈坦然,就好像包袱卸下,沉重不在,就连呼吸都是顺畅无比的。
“谢谢你带我来这里。”
西枣转过头对坐在她身旁望着大海深处的那个人说道。
“心情是不是好多了,很多时候,心里装下太多东西,我都会来海边,吹吹海风,静一静后,会发现其实这世上没有什么事情是大不了的。”顾夏转过头笑了笑。
“你不问为什么吗?”
面前与她对视的眼眸在黑夜里是这么明亮,清澈,像月光下的幽幽水色,泛起微微的波光,
“如果你想说,有一天会告诉我的。”
西枣不知道为什么会因为顾夏的这句话动容,可因为简简单单的一句话西枣隐忍在内心深处所有的情绪都翻腾出来,形形色、色,堆积在五官的各个角落,却依旧无处释放。眼眶里的湿气毫无征兆的涌起,最终,她选择将沉重的脑袋靠在顾夏的肩膀上,眼泪瞬间从她的眼角滑落至顾夏放在石台的手上。
“快下雨了。”
此时所有汹涌翻滚的纠葛,所有不请自来的感性,都被西枣用一句不相干的话掩盖,有些笨拙,但更多的是苦涩。
西枣不知道如何叙说,她不知道到底该说些什么。或许,顾夏已经明白了些什么,或许,也并没有,但顾夏这份体贴和理解让她触动万分,让她觉得好像十几年一直萦绕在她身旁的寥寥孤独感突然凭空消失了,就像街头的一场奇异的魔术,让人惊诧又惶恐,这或许是因为魔术终归是一场魔术,它所有的特效都带有某种时效性,短暂而华丽。
可西枣还是忍不住在想,是不是这个世界上真的有人能够读懂自己,是这样的吗?
临近午夜时分,豆大的雨滴毫无征兆的从高空中翻腾的红云中坠落,雨势渐渐变大,夹杂着潮腥的味道,冲刷沙地的不止是雨水,还有翻涌的浪,强劲的风。
暴雨将至,两个人慌忙的从湿漉漉的石阶爬去,相视着,大笑着,抱着头朝停靠在远处的白色轿车逃窜而去,狼狈不堪。
回程需要一个多小时,两个人都成了落汤鸡,一滴滴水珠从发梢落下,在皮椅旁积下了一小摊水渍,顾夏弯下腰在车柜里搜出了一条未拆封的白色毛巾,她把包装盒扔进西枣怀里,然后才踩踏油门,驾车离去。
“没用过,本来是当抹布的,将就擦一擦吧,要不等会儿容易感冒。”
顾夏耸耸肩解释道。
“就一块吗,你先用吧。”
西枣有些愧疚,自己身上发生的那些见不得光的事情,顾夏本就不必牵扯进来,可她还是为自己担心,甚至怕自己想不开,她便大老远的带着自己来海边散心,一直默默地陪在自己的身边,除了陪伴,其他不闻不问,西枣真的很感动,顾夏知道自己需要什么,她所有的关怀都是如此的恰如其分,不多也不少,让自己心里那颗受了寒的的心在不经意间感受到一丝丝温暖,心安。很久很久,西枣都没有体会到这样的充沛的温暖了,上一次那种真真切切属于她的温暖,是茉优给予她的,那时,她们还在一起。现在的她贪婪的享用了这种久违而奢侈的温暖,她想逗留,她想让这样温暖停留得长一些,再长一些,可就是因为她的私心,害得顾夏陪着她一起淋雨,明明顾夏没有必要做到这个份上,更没有必要陪着她一起遭罪。
“赶快擦干头发,现在开车呢,你用完了我再用。”
顾夏无奈地腾出一只手,夺走西枣手里踌躇犹豫的毛巾,然后飞快的将干燥的毛巾凑过去,揉搓着西枣湿漉漉的头发。
“西枣,你知道吗,你的客气有时候让我觉得我始终没有办法靠……接近你。”
顾夏突然的言语让西枣吃了一惊。
“是吗?”西枣转过头一脸茫然。
“我们是好朋友对吗?”
“很好很好的朋友。”
西枣的不假思索的回答里带着某种幼稚园小朋友的思维,朴素,大方,直白,让顾夏不禁莞尔一笑,她转过头过身来,一脸严肃认真,俨然成为了一位正在向学生提要求的老师。
“那以后,作为很好很好朋友,我对你的好,你能不能欣然接受,不要犹豫和闪躲。”
“我一直都是这样的吗?”
西枣显然是不信的,她觉得顾夏夸大了事实里很大的一部分。
“对呀,你一直都在欺负我,难道你就没有发觉吗?”
顾夏故意耷拉着脸,佯装伤心委屈,每个神态仿佛都在控诉着她对西枣的不满。
“好啦好啦,我知道你对我好,很好很好,全世界就你对我最好,所以现在和以后我都要对你好好的,要不然你若是被我伤透了心,以后就没有谁能像你一样对我这般好了。”
西枣一边胡乱的擦着脑袋,一边装腔作势的贫嘴,弄得她自己都想笑了。
开车的人没有说话,握着方向盘,专心的看着眼前被雨水打得噼里啪啦作响的挡风玻璃,只是她嘴角慢慢扬起的弧度,让她还是忍不住轻轻笑出声来。
雨越下越大,夏季的暴雨在深夜里悄然降临,可惜在这个时候,城市里的大多数人都已酣然入睡,梦里不知窗外事,黑夜里滂沱的雨水继续冲刷着城市巨大的躯体,不眠不休。
回到家中已经凌晨两点了,上个周末,西枣以为下一个周末她就不会在这里了,她可以出去,不再是一个人,她和苏夕会去江南的水乡,只有两个人,就好像情侣一样,光明正大,她期待着,幻想着,甚至准备了很多很多,明明乌镇她去过很多次,可她还是细心的上网看一篇又一篇的游记攻略,明明只有不到两天的时间,她还是向客栈的老板询问了所有有关于气候,房间,当地小吃,景点的细节。可是,当“下一个周末来临”的时候,她还是回到了这所空荡荡的房子,依旧是一个人,只因为苏夕的一条十二字短信,她把精心准备好的一切都推掉了,而她不能反对,不能要求,不能抱怨,西枣知道自己根本没有资格做这些,她什么都明白,可为什么她还是觉得心脏好像被扭绞得变形了,格外的发疼。
是不是,因为有些事情,她好像看得更加清楚了。
只不过是一次的失约罢了,若仅仅一次就让你如此失望失落,那,以后该怎么办?
客厅里的安静似乎有些过分了,西枣居然能听到耳朵里的轰鸣声,她低下头看着木地板下一排排湿淋淋的脚印,自嘲的晃了晃发麻的脑袋,然后在心里默念自我安慰。
西枣,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脆弱了。
她深深吸进一口气,麻利的脱去身上湿透的衣服,吹着模糊不清的小调钻进了浴室。
兹兹——
雾气缭绕的浴室里,巨大的蓬头洒下水花像室外的雨水冲刷着的湿滑纤瘦的躯体,白色的水雾爬满了隔门上的玻璃,映上了一个朦胧的轮廓,时隐时现。哗哗的水流声掩盖住了浴室外床榻上的动静,震动的手机发着白色的屏光,将昏暗的房间照亮,可惜,浴室里正在沐浴的人看不到。
02:58——别偷懒,记得煮上一碗姜汤,喝了再睡觉哦。
苏夕家里到底发生了什么,西枣不知道,从海边回来的八小时过后,西枣已经过了她对苏夕深深的怨念期,现在她不禁开始担心,开始不安,那条十二字的短信被西枣看了一遍又一遍,可寻不到任何线索的她却不敢打一通询问的电话,甚至是简简单单的一条短信她都不敢发出去,是苏夕和周黍吵架了吗?还是童童出事了?为什么她给自己的短信是如此的模凌两可?为什么她不肯与自己解释事情的原委?为什么她突然就不联系自己了?西枣把所有的能设想到的都按上了细节,可到头来她发现所有的结局都是坏的,她开始害怕了,可越是害怕她就越是要胡思乱想,甚至到了周六晚上,好不容易从烦躁交瘁的状态中逃脱的西枣又被一场浑噩的梦境拖回了现实,那是一场无比真实的噩梦,她梦见周黍对她恶狠狠的咒骂,童童的嚎啕哭泣,还有苏夕可怕的沉默,受到惊吓的西枣无法再度入睡,她只能靠在床头,混混沌沌的又陷入了另一次妄想的恶性循环,而一直握着手里的手机,屏幕上显示的那十一位数的通讯号码,她从未拨出去过。
这些日子以来,苏夕每天都会联系西枣,从未断过,可现在已经是周日的晚上了,关于苏夕,西枣依旧没有任何消息,她就好像凭空在这个世界上消失了一样,西枣握着手机,眉头紧锁,她想,若是过了二十二点,手机那头还是没有动静的话,她就真的打电话过去了。
夜晚二十一点五十四分,静寂的客厅里门铃声突而响起,西枣慌忙起身跑向玄关,而沙发旁的那两只拖鞋静悄悄的趴躺在地面上,一只横斜着侧卧,一只反面朝上,它们好像都被主人遗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