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日碧玺
作者:潺潺溪水 | 分类:现言 | 字数:21.9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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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春节之困(二)
宣薇最后还是一个人回家了,因为她觉得让周隽青为了她家里的事车马劳顿不太好,另外年底他公司里更忙,她实在也不想欠周家太多的人情.欠多了以后拿什么还啊,宣薇知道每次一有事情父亲就把她丢在周家也不是什么巧合,她表面懵懂,骨子里却骄傲得很,宁愿别人欠她,她怎么也不会去欠别人.
回到家的第一眼,就是季雨菲憔悴不堪的坐在客厅的沙发上出神,女人年轻时,眼睛大了好看是好看,一旦上了年纪那大眼睛老起来比小眼睛的速度可快得多,尤其是那些细纹,纵横交错,掺不忍睹.
季雨非看到女儿回来,先是一惊,然后是欣喜,再而眼垂下来,落泪.
宣薇过去抱抱她,直觉上她瘦得很厉害,脸色近乎枯黄,也没有平时的精致妆容,简直没有人色,"妈妈!"她自己的眼泪不知不觉地也下来了.
母女两个依偎了一会儿,宣薇听到季雨非难过的声音,"你放心,这次我不会离你爸身边,分明是有人要害他,怎么也要有个结果,只是你爸那人太骄傲,我就怕他坚持不住,精神先挎了!"
母女俩个相互楼着手拉着手靠在沙发上说了好一会话,感觉比以前亲近很多.
说了一会,季雨菲惊觉"你还没吃饭吧,我去给你下点面.你去睡一会,好了我喊你."
宣薇嘲笑了一下,"你会不会啊?还是我自己来吧"季雨菲虽然是小户人家的女儿,可也是当宝一样宠着长大的,十指不沾阳春水,结婚后夫家有保姆有婆婆,她更是难得的下厨,所以以前在大院里有人嘲笑宣卫国的漂亮老婆也只是个摆设好看来着,实际上一点也不中用.
季雨菲红了红脸,"臭丫头,面条我都不会下,还混什么混啊"
宣薇知道父亲又被喊去调查,估计晚上才会回来,于是她到奶奶房间里掩上门一个人呆了一会,
她出来的时候,季雨菲看到她眼睛通红,猜到她大概哭过了,丫头自幼和奶奶感情最好,估计此时最难过的应该是她.
宣薇吃了小半碗面,忽然觉得葱花油腻,肠胃极不舒服,再加上夜里没睡好,早上起来又太早,人也困得不行.再也吃不下去了.
这次她倒是听她妈妈的话去房间里小睡了一会,再出来时,客厅里有低沉熟悉的说话声.
原来是宣爸和安冬都默着一张脸面对面坐在沙发边,气氛有些沉重,俩个人脸上都没有笑容,但是也没有什么不悦的表情.
宣薇有些诧异,手还插在兜里忘记拿出来了"安冬哥哥?你不是在北京吗?"说话时,她已经坐到宣卫国身边,象往常一样把脸依偎在父亲的肩上,眼睛却看向陈安冬,宣卫国的身体滞了一滞,伸手一把搂住了女儿.
看到女儿的一刹那,他虽然有些难堪,还是很高兴的.
"哦,我下午刚到."陈安冬轻声说,刚看到宣薇进来时,黑漆漆的眸光亮了一下,然后又飞快地黯淡下去,就象一只烛火,在风里最后跳了跳,然后灭了.
然而他看向宣薇的目光里却透着一股子寒意和悲伤,那目光淡淡的,矛盾又忧郁,却似乎又纠缠在一起抚摩着宣薇脸上的每一寸皮肤.
俩人的视线在空中对视了一会.
宣薇心里一凛,把头转开,眼睛不敢再看过去,怕控制不住自己.
父子俩显然都不愿意在宣薇面前谈这件不光彩的事情,于是坐了一会,俩男人去了书房.
期间,宣薇按母亲的吩咐送了两杯茶进去,刚好听到宣爸说话,"那个周静,如果你不是真的喜欢她,我不需要你为我做牺牲."
宣薇停了停脚步,刚好在缝隙里看到陈安冬的脸,陈安冬的脸上很平静,没有悲也没有喜,
只见他沉默了一会,嘴角很快地浮起他那一贯的嘲讽冷清的笑容,"靠着大树好乘凉,不是吗?我也是为我自己.是人总要结婚的,再说我也到年纪了."
"如果都是真心的,那么我祝福你们!"
"谢谢!"陈安冬徒然间很客气,话说得轻描淡写,似乎在谢谢别人刚给他端来一杯茶水.
宣爸攥了攥拳头,眼睛潮红,"安冬,有时候我真希望你是我儿子.你知道,我一直喜欢隽青那孩子,真正欣赏的却是你,只是你有时太桀骜难驯,难免不如我的意."
陈安冬惊讶抬头,探究的目光扫过去,似乎在观察宣爸说得是真心话还是假话,不过他很快恢复自然镇静,嘲讽意味更浓,"幸好您不是我父亲,否则您肯定也会失望!"
宣卫国疑惑地望过去,陈安冬豁然开朗地笑,"我刚开始是为了报复才接近你们的,后来发现你不是我爸爸,我想着或者我应该要感恩!"
宣卫国沉默.嘴角挂着苦笑.
陈安冬继续很冷静地说着,"胡思安那里,我约了他九点,,他应该不算是个问题,他这样逼您无非是想害您或者逼我认他,我会好好和他谈,另外他在电话里说有些内幕要告诉我."
宣卫国继续苦笑"前者可能性比较大,他为当年所有的事情恨我,如果谈不了也就算了,不要谈了,他总之是你父亲,和他说话不要太冲."
"谈不了我就找人做了他,现在道上明码标价这事情容易"陈安冬的眼睛里危险地眯了眯,似乎罩上了一层淡淡血光.
"安冬,永远不要用武力解决问题,犯法的事情绝对不能做,想都不要想,这是原则,而且你们毕竟是两父子,有这想法可是都要遭天谴的,胡思安恨我,才利用这个事情害我.李成功刚开始也不是存心要害我,他到最后估计也是骑马难下,自身难保,一走了之,不过吉人自有天相,各人随命吧,你现在为了我做到这个地步,叔叔感谢你,只是希望你也不要太参合进来"
"宣家的事就是我的事,"陈安冬斩钉截铁.是啊,这里就是我的家,我怎能坐视不理.
宣薇觉得自己心情沮丧到了极点,脚似乎被套进冰窟窿里,再也抬不起来,另外她也觉得这时候自己实在也不适合进去,于是悄悄地又退了回去.
晚上是宣薇做的饭,烧了一 条鱼,墩了排骨,水平不错,鱼煎得焦黄喷香的,排骨里大片的萝卜水灵灵的,晶莹似玉.青菜切得整整齐齐,青翠欲滴,火候刚刚好,不老也不烂.
自古以来,懒惰的妈妈都有个勤快女儿,宣家也不例外.
宣爸心满意足地吃了两大碗饭.看来女儿真长大了,手艺见长,也这般会心疼人了,他不免有些唏嘘,眼眶湿润.
宣薇吃完晚饭陪父母又说了会话,期间周静从北京打了个电话过来找陈安冬,宣薇说他出去了,等他回来让他回过去,周静却笑着说不急,想跟她聊一会,周静在电话那边说了一些体已家常话,
宣薇的脸色却越来越白,神情萎靡,脑子里腾云驾雾一般,到最后她怎么回到自己房间里都不知道,只是跟父母说想早点睡,然后再没出来,其实她在房间里心烦意乱,一面担心父亲的事情,另一面又觉得委屈和不甘心.她不敢和父母过多接触,生怕自己没有掩饰好将心事暴露,那又将是怎样一番天翻地覆,乾坤扭转.
她对着窗户发了半天呆,又努力思考了很长时间,到最后她彻底放弃了,这是一盘迷棋和困局,似乎也只有那一步,才能起死回生.于是她逐渐还过魂来,从身到心都觉得累,心里似乎被人掏了个大洞,洞口血淋淋地伸出一只手来,撕扯着她残存的理智和感情,她觉得头晕难挡,又去床上躺了一会.可是她辗转叹息着难以入睡,慢慢地泪渍打湿了枕头.
她内心经过一番激烈的争斗后,她终于决定要面对现实,学着接受和放下.
第一次放飞我就碰到了下雨,她苦涩地笑笑,按奶奶的话是我们根本没有缘分.
夜半,门外有细微的敲门声,宣薇起身缓步走到门边,此时,夜风掀起窗帘的半角,月光的清辉如水一样漫了进来,窗外蜿蜒的小路灯闪闪烁烁,象一条流淌的星河,她俯在门后聆听了一会,外面又没了动静,她正怀疑是否是自己的幻觉,欲转身上床,轻轻的叩门声再次响起.这次的声音小而坚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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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心里当即明白是谁,无奈地打开了门,门刚开了一道缝,那人就象鱼一样飞快地游了进来.
虽然是在黑暗里,她也能看得见陈安冬的眼睛里没有了平日的狡黠明亮,剩下的只有炙热的忧伤,甚至里面还夹杂着些少许的惶恐和醉意,他的嘴里有着薄薄的酒气.
"你又酒兴大发?"他的手抓着她的胳膊,生疼,她望着他,不无讽刺,没有丝毫愤懑,只有平静.
安冬盯着宣薇的眼睛看了一会,看得很认真,很仔细,似乎要把她看化到骨头里,深深镌刻在心上,他今天并没有喝醉,刚才和胡思安在酒吧里深谈了一场,他大获全胜并且获得一些极重要的内幕消息,然而,他心里并无半点喜悦.相反,他越来越失落,越来越难过,心里似乎有那么一块口子,酸楚的感觉直往上翻腾.
"行!只要你不说我兽性大发就行了."他落拓不堪地笑,再难堪的局面,他仍然能笑得象个帝王.
宣薇挣脱了他,转身到桌前开了台灯,晕黄的灯光顿时溢满了一地,陈安冬伸手,再次关掉
,"别,就一会.好吗?"他柔声急切地央求,可怜巴巴地望着她.
宣薇站在那没说话也没动,只是安静地望着他,心里却翻江倒海,象压了千斤重的大石,一时间呼吸都很困难.
陈安冬一把揽她进怀,双手细细地摸索上她的脸,手指头一寸一寸地抚摩着,千般万般的不舍,"你哭了?"然后他重重地叹了口气,"我们谈谈吧."
宣薇努力挤出一个笑容,但是那笑比哭还难看,"你不是已经做好决定了,那还谈什么?"
陈安冬一下楞住了,他的目光沉落在宣薇的眼睛里,没有说话.
宣薇再次微笑,但是眼泪绝堤,她是人,再好的脾气也经不住这么折腾,她开始激动,口不择言,"你现在是我们家的恩人了,我们全家都应该感谢你,是吧?所以你也不必觉得对我有什么愧疚.对了,其实我应该祝福你,晚上周静打电话过来找你,说婚房家具都已经布置好了,窗帘今天也都挂上了,另外她已经有了三个月的身孕,很快就要当妈妈了,她说要我祝福她,是的,安冬哥哥,我真是要恭喜你,你的行动真是超前的快.只是我唯一不明白的是,既然你已经挑了她,后来为什么又要来招惹我?"
陈安冬眼珠子似乎要掉下来了,他目瞪口呆,张口结舌,"她这么和你说的?我发誓,我没有.....不可能......她在撒谎."
宣薇抹了抹泪,心里堵得厉害,但是她还在滔滔不绝,宣泄着这些天的情绪,"你是发誓没有招惹过我还是发誓没有碰过她?如果没有爸爸的事情,你还是会选她是吧,你现在这样做,自己如愿了,又落了个好名声,还装得这么可怜驳我同情,我又不是傻子,不过你放心,我不会对爸妈说我们的事,也不会缠着你,你以后就放心地去做你的事业吧.希望你以后事业有大成,春风得意,只是以后你再也不要纠缠我,从今往后你过你的,我过我的!"
安冬开始气恼,脸色发青,"你在胡说些什么啊?我他妈的以前根本就没碰过她,前几个月她不停来这里看我,我也没理她,要是喜欢她需要等到现在?只是这一次在北京,因为求她办事,又多喝了点.....我一时错觉把她当成了你!"他自知道失言,突然打住,他目光惊疑不定,他死盯着她,目光象要吃人,"不会是你看上周隽青了吧?"
宣薇冷扫他一眼,闭嘴不再说话.
他泄气,"隽青是个好人,只是我...."他叹了口长气,
"我是打算和她结婚,只是权宜之计!等叔叔的事情一过去,我再想办法脱身,周静表面大方豪气,骨子里极精明现实,如果不是一家人,她是不会出手帮忙的,不过小兔,在上海,的确是我做错了,对不起!当时怎么也没想到是如今这个局面."
"那你后来去北京怎么很少打电话给我,安冬,我不是气你不要我,我是恨你欺骗我,无论你的理由多么高尚."
他沉默地笑笑,"我那时在北京忙着打点关系还要应付周静,很多事情我还没想清楚,也还没规划好,只是想着怎么才能做到最好,损失降到最低,你以后对我的怨恨也少些,等事情都差不多了,再跟你谈,现在看来我又错了."
周静的确是个不错的女人,可是她太直白,功利性太强,一再暗示我妥协后所得到的回报,另外也有些小小心计,天知道,我讨厌耍心计的女人,那种女人不足珍贵,我现在撒手全盘皆输,她顶多输掉她的感情和面子,而宣叔叔将会丢掉声誉和前途甚至会坐牢,常在河边走,哪有不失鞋的,现在上面怎么处理非常关键,如果交到地方上很快就是经济大案子了,到时想翻身也翻不了,你怎么就不明白? 如果不是为了叔叔,谁会去搭理那个女人.
陈安冬在心里喃喃地说,面上他还是说不出口的,他向来表现在宣薇面前都是他最正直最好的一面.就象雄孔雀总喜欢在雌的面前开屏展示自己的美丽似的.
宣薇依然不作声,她只是纳闷,他一向惜言如金,什么时候他说话这么流利?
他开始亲她的眼睑,百般柔溺,"我一度想放开你,不能拖着你又去结那个倒了八辈子霉的婚,,可是今天晚上我突然发现心里疼,疼得不行,小兔,给我三年时间,让我解决这一切好吗?不过如果....:他沉吟道,"如果你能遇到真心喜欢的人,我也不反对,到时我会无条件退出,好吗?"
"你喜欢她吗?"
"我喜欢她叔叔!"他极坦白
宣薇这次真的觉得心里彻底凉了,凉得有点彻骨绝望,感觉陈安冬一下子很陌生,你这不是吃着碗里还要占着锅里吗?你就那么自信?我会在原地等你?
不过她还是很意外,"为什么要三年?"
"三年后你刚好毕业,另外我需要时间得到权利惩治幕后推手,你真的以为这次李成功的案子只是个意外吗?这是有人在设好了圈套让宣叔叔跳进去的.宣叔叔说得对,有些人不值得我们亲自动手,这个人我一定要通过合法途径把他拔掉."
宣薇一惊,"是谁?"
陈安冬撇了撇嘴,脸上掠过一丝真正的阴狠,"袁晶莹的爸爸不是什么好鸟,你以后离她也要远点,他们毕竟是父女,打断骨头还连着筋,你什么话都说给她听,说不定哪天她一转身就把你卖了."
"袁姐姐不是那样的人!"宣薇冷淡道.
"人心隔肚皮,什么都有可能."陈安冬冷冷哼一声
俩人相互看了一眼,再次迷惘惶惑,都感觉到了对方身体致命的吸引力,陈安冬眸光里的温柔,宣薇只感觉到是他恋恋的的抚摩,自己内心激烈的震颤和挣扎,努力让自己离那个温暖的身体远一点再远一点,千万不要再沉醉进去,
陈安冬却再次拥住了她,手臂狠狠地用着力,似乎要把宣薇狠狠地嵌进骨头里,他的唇也吞杀啃噬上来,烧杀掠夺一点也不放松,就在宣薇眼泪和着委屈快要沉迷进去时,他却又蓦然放了手,"睡吧,做个好梦,"他抚摩着她如缎子一般光滑的头发温柔地说,目光牵绕交集着却又轻轻带上了门,悄无声息地走了.
宣薇楞楞地站在房中,若大的房间,除了自己,还是一地的月光,茫然若失间,真得觉得自己好象刚做了一个梦.梦里有漫天飞舞的眼泪还有陈安冬咬牙切齿的决心.
不远处的书房里,宣卫国脸色痛苦晦暗,他疲倦地按了按自己发涨的额头,他手里夹的那根香烟,几乎快燃尽了,险先烧了他的手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