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俩人被门外的声音打断，扶苏听出来，这是蒙奇的声音。

“先生，我们出去看看吧。”蒙奇这个时候来，一定有要紧的事情，而最大的可能，就是洛阳城中的难民。

“公子，那些难民又聚集起来，朝驿站来了。”蒙奇心急如焚，自己这里行程一再耽搁，而这些难民一波才平一波又起。

“为什么？”扶苏眉头一皱，张良才赈济放粥，转眼间难民又起，中间怎可能没有人挑拨离间？

“不知道从哪里来的谣言，说我们放粥是为了稳住他们，等我大秦军队来了将他们一网打尽。”蒙奇将知道的情况快速答来，说完还不忘斜眼看张良。

这些动作张良扶苏看在眼中，知道蒙奇的意思，那日张良惊走难民的话语，显然被拿来推泼助澜了。

“此事不难，只需要几人扮作难民，散播大秦军队未到，此时还可逃出洛阳，并带头逃出洛阳，即使有一些难民孤注一掷，不愿逃离，也不过是杯水车薪罢了。”张良摇摇头，语重心长道：“只是这样一来，那些难民，最终还是居无定所。”

扶苏知道张良的意思，这样做确实解决了难民问题，可这些难民就真正的难活了。

“公子，在下这就去办。”蒙奇听张良说完，迫不及待得起身离去。

“回来！”蒙奇还未走出俩步 便被扶苏叫停，他的身体僵在空中，有些不甘，“公子。”这话，似是哀求一般。

扶苏与蒙奇的视线交汇，这是蒙奇第一次表现出不愿听从扶苏的话语，“此事我自有主意，你先下去。”

“公子！”蒙奇转身跪下，“我们耽搁了太久了，秦国等不及了，请公子将此事交给蒙奇。”

“蒙统领，下去！”扶苏声色俱厉，蒙奇十分不愿得走了出去，“属下告退。”

“公子，其实蒙统领说的，不无道理。”张良走到扶苏身边，看着远去的蒙奇，“公子有此决定，大大出乎张良意料。”

“我也知道，可我看到他们，还是觉得要负起责任，负起一个秦国公子的责任。”扶苏目视远方，随即转身面向张良，“劳烦先生了。”

“张良定不负公子所托。”张良亦是回礼。曾经，在韩国也曾有这样一个公子，只是，他生在了那个腐朽不堪的韩国。

目送张良远去，扶苏回了房间，去想张良所说的那个问题，“战有战法，国有国法。”

大秦为得天下，以商君之法奖励耕战，让秦军勇不可当，秦国富足，而今天下，真的不适合再用商君之法了吗？

洛阳城大街小巷，已经被暴动的难民占据了，这些在早晨刚刚喝了粥的难民，已经从疲惫不堪的状态中走了出来。

而早上张良发放过粥的地方，更是人满为患，人人高举手中的武器，叫嚷着要给个说法。

张良便在蒙奇的保护下，格挡开路上的难民，朝这里走来。

“蒙统领，良这样称呼你，可否。”张良主动开口，事实上，也是他主动要求让蒙奇保护自己来此的。

蒙奇斜眼看一眼张良，自顾自开道，不理会张良。

“蒙统领，我想，你们的事情比这些难民的生死重要多了，是吧？”张良不在意蒙奇的态度，“将者，舍小而取大，这才是合格的。”

“你既然知道，为何不劝劝公子？”听见张良的话语，蒙奇不再沉默，有些控制不住怒意得质问张良。

“蒙统领，你觉得秦国的根基是什么？”张良问了一个毫不相干的问题。

“自己是陛下，是公子，有陛下在，秦国便不会乱，有公子在，秦国便有明天。”蒙奇不假思索，脱口而出，这个答案，几乎是秦国人人皆知。

“你错了！”蒙奇自认为理所应当的答案，却被张良斩钉截铁得反驳，“秦国根基，在于天下之民。”

“强国者，可片刻间提百万之众，填河造桥，掘山开道；弱国者，纵一人可敌十人，亦无无人可用，民丰国富，岂是虚言。”张良声色俱厉，质问蒙奇，“如蒙统领这般，可一人敌百人，千人，可敌万人，十万之众否？”

蒙奇哑口无言，恍然四顾，呐呐道：“可这些，都需要一个王。”

“王？”张良不屑嗤笑，“统百人为将，三军为帅，一国为王，今天这些难民何其多矣，有一人统一城难民可为将否？统一国难民可为王否？”

“王，难道有天生的不成？”张良最后一句话，宛如晴天霹雳，蒙奇如遭雷击，一直以来，在秦人眼中，秦皇，公子扶苏，都是天生的王，可今天，他的信念有些崩塌了。

“一城难民不去，何以去天下难民？”张良谓然自叹，“若天下百姓丰衣足食，何愁天下不安。

”

咸阳宫中，黑色龙袍秦皇牵着胡亥的手，微笑不止，“父皇，您一直在笑，笑什么呢？”年幼的胡亥仰起头，十分好奇。

“笑我大秦得此长子，笑我长子得此良师。”秦皇自语，将胡亥从地上抱起，缓缓走向朝堂。

偏殿中，丞相李斯听完秦皇的讲述，沉默良久，最终持礼退去，“臣李斯，告退。”

“丞相，你还不能退。”秦皇的声音威严霸气，言语间带着不可置否，“未来的秦国，国法交给扶苏去变，现在，朕与你，秦国，都不能退。”

“战有战法，现在，战还有，商君之法，便不能退，同样，你与朕，皆不能退。”

“陛下，若不退，秦国如何。”李斯哀声痛哭，“大秦数百年之功，难道要毁于一旦吗？”

“丞相，就算大秦不在了，只要人间在，便会还有大秦。”秦皇悠远的声音从远处传来，代表这位帝皇已经走远了，此事，便已经定了。

那件黑色的龙袍，是开天辟地的第一件，也是唯一一件。

“陛下，臣李斯，事主必当尽忠。”空荡荡的偏殿中，李斯长跪未起。

一对相互搀扶着走了几十年的君臣，最终，也要一起搀扶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