飘在上空的郭霞什么都做不了。

她只能看着自己和女儿被那个男人打骂。

看着地上的自己鼻青脸肿，满脸悔恨。

男人家在衡山市还算有钱，住的是大别墅。

家里上上下下几十个佣人。

这是郭霞千挑万选给自己找的女婿。

不为了自己沾光，就是想让闺女过上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富太太日子，再也不用为了钱而发愁。

可偏偏就是她给自己找的好女婿，现在正对着她拳打脚踢。

早知道这样。

秀秀结婚时，她就应该提前打听一下男人的人品。

可现在说什么都晚了。

她只能尽量蜷缩身体，护着怀里的女人，任由男人对他们打骂。

楼上的佣人听见动静，没一个出门劝阻。

甚至希望男人在打狠一些，把心中的怒火都发泄干净。

这样。

他就不会找他们麻烦了。

不知过了多久。

就在空中的郭霞眼泪都要流干时，男人终于停下了手。

他啐了口唾沫，看都没看地上奄奄一息的两人，转身离开。

等男人走后，佣人们才姗姗来迟地从楼上下来。

熟练地把赵秀秀抬进房间，找大夫给她包扎上药。

他们看赵秀秀的眼神是可怜，看郭霞的眼神则是带着浓浓的鄙夷。

她知道，那些人是瞧不起自己这卖女儿的行为。

可她这样又有什么错呢？

她只是苦日子过多了，不想让女儿跟她一样吃苦而已。

尝试过反抗。

可她就是个农村妇女，压根不是男人家的对手。

反抗的结果就是，男人对她和赵秀秀变本加厉的打骂。

最终。

赵秀秀再也承受不住，选择了自杀。

而死了闺女的郭霞也因为自责和后悔，彻底疯了。

造成她们母女一死一疯的罪魁祸首，一点事儿没有。

甚至在赵秀秀死的当天，就又带回去一个女人。

“不要！”

郭霞惊呼一声，猛地从睡梦中惊醒。

她躺在炕上，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

此时的她脸上全是眼泪，枕头也被流下的泪水打湿。

外面的天漆黑如墨，看不见一点亮光。

就好似郭霞此时的心情一样。

她掀开被子下地。

鞋都没穿就往赵秀秀房间跑。

尽管知道这只是一个梦，可她还是忍不住揪心。

梦里的女儿死得太惨了，她想过去抱抱她。

告诉她，找男人一定要擦亮眼睛，家暴男什么的肯定不能嫁。

咣当！

赵秀秀房间的门被郭霞用力推开，撞击在门后的墙上，发出一声巨响。

“秀秀……”

她叫了一声。

后面的话还没说，就堵在了喉咙里。

赵秀秀的房间里空空如也，炕上的被褥被叠的整齐，房间收拾得很干净。

炕边的茶几上放着一张纸，唯独没有赵秀秀的身影。

郭霞身上的力气一点点消失，心中升起一丝不好的预感。

她用尽全身力气，踉跄着走到炕边，拿起桌上的纸。

要是以前的郭霞肯定看不明白这上面的字，可她现在也是村里学堂的学生，认识了不少字。

赵秀秀写得也简单。

不到百字。

大概意思就是：她累了，是她不孝，以后不能侍奉在母亲身边，下辈子做牛做马偿还母亲的养育之恩。

没有声嘶力竭的抱怨，也没有洋洋洒洒的发泄。

只有那犹如一潭死水般的平静。

郭霞身体一晃，险些晕厥过去。

可她不能晕。

她还要去找女儿。

她不能让她出事儿。

思及此。

她光着脚，疯了般跑出去找人。

一边找，一边喊着赵秀秀的名字。

她发誓。

只要闺女没事儿，她以后再也不逼她干自己不喜欢的事情了，她想怎么样怎么样。

她不想相亲就不去，不想嫁人可以不嫁，嫌自己啰嗦她就闭嘴。

怎么样都行。

只要她的闺女能好好活着。

隔壁邻居听见动静，纷纷出来查看情况。

“怎么回事儿？郭大霞又犯什么病，大半夜不睡觉瞎折腾什么！”

“谁知道呢，是不是因为咱们不搭理她，她故意给咱们添堵呢？”

“可能是，就郭霞那操蛋脾气，没准真能干出来这事儿。”

“诶，不对。你们听，她在叫秀秀的名字，是不是秀秀出事儿了？”

众人瞬间安静，仔细听着郭霞的动静。

“秀秀，秀秀你在哪儿，妈错了，你回家好不好，妈在也不逼你了。”

“秀秀，你回答妈一声啊，你在哪儿啊秀秀……”

“坏了，肯定是秀秀出事儿了，老婆子，我去帮郭霞找人，你赶紧给村长和赵老书记打电话，让他们通知村里人帮忙找人。”

汉子转个身的功夫，发现身边已经没了媳妇的身影。

一进屋，就看见自家婆娘正一边穿衣服，一边在打电话。

原本漆黑宁静的向阳村在这个电话之后，亮起点点亮光。

而后。

越来越多的人家灯被打开了。

众人赶忙套上衣服，出门帮郭霞找赵秀秀。

原本绝望、无助的郭霞，在看见衣服都没套好，就出来帮忙找人的众人，眼眶蓦然一酸。

她怎么也没想到，前段时间还不搭理她，处处排挤的她的村民这时候竟然会毫不犹豫地帮忙。

这些人里，还有上次在山上跟她骂架的老头。

那时候她说了什么，说他怎么还不去死，说他是老棺材扬子。

说他们是势利眼，狗腿子，舔沈凌云臭脚……

先前是她错了。

是她嘴贱，是她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是她不是人。

她现在真的知道错了，她以后会改。

只希望她的错，不要报应在秀秀身上。

只是可惜。

有些事儿已经发生了，不是她知道错了，就能挽回得了的。

在一众村民的努力下。

她们终于在河的下游找到了赵秀秀。

郭霞赶到时，赵秀秀已经被村民们从水里捞了出来。

她身上青紫，胸口没有起伏，就那么静静地躺在那。

看见这一幕。

郭霞紧绷的神经骤然断开。

她再也忍不住，双眼一翻，晕了过去。

而后，又被村民们掐人中给掐醒了。

清醒过来的她跑到沈凌云身前，扑通一声跪下。

祈求道：“村长，你医术那么好，已经断气的人你都能救回来，求求你救救我女儿吧。只要你能救活她，你让我干什么都行。”

“我给你磕头道歉，求求你救救秀秀吧。”

她说话时，额头一下又一下撞击着地面。

三两下就撞出血了。

沈凌云制止住她的动作，叹气道：“不是我不救，是我真的无能为力。我只是个大夫，不是神仙。”

“秀秀姐跟之前那人情况不一样，她……已经死了。”

“节哀。”